最后,陆蓉道:“小九,其实……我有认识的人,已经混进皇宫。”
陆蓉将自己丈夫的事情说了,不过她没说那是她丈夫,只说那是个受过陆家恩惠的人,愿意为陆家报仇,现在已经伪装成道士潜入皇宫,将来只要找到时机,就能去刺杀皇帝。
陆彦舟道:“七姐,刺杀太过危险,不易成功,这位壮士既然已经入宫,何必刺杀?完全可以下毒!”
“下毒?”陆蓉皱眉:“那狗皇帝对吃食很上心,入口的东西都再三检查,想要下毒很难。”
陆彦舟道:“据我所知,如今宫中的道士,有些并无真材实料!或是抓把柄,或是买通,让他们在炼制的丹药里加入微量毒素就行,到时候那狗皇帝吃多了,自然一命呜呼,还不会牵扯到那位壮士。”
陆彦舟是想保下自己那位姐夫的。
至于皇帝……纵然那是谢诚泽的父亲,他也不会手软。
今上为人偏执,为了长生不老,更是已经疯魔,上辈子原主毒杀他之后审讯那些道士,就从那些道士嘴里得知,今上曾祸害不少童男童女,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
甚至于,今上还曾让太子和瑞王放血,助他练长生不老药。
别看皇后和贵妃一直在斗,这两位在后宫其实过得并不好,今上是一心要成仙的,自然厌恶这些俗世累赘。
得了今上宠幸的道士,甚至能将皇后呼来喝去,之前有一回皇后跟一个道士起了争执,还被今上要求跪地道歉。
原主能毒死今上,靠的就是瑞王的帮助,瑞王这个当儿子的,对今上都厌恶得很。
当然,他对皇帝下手这事,不能让谢诚泽知道,那毕竟是谢诚泽的父亲。
陆彦舟对陆蓉说要报仇,也确实打算动手,但他动手的对象里,绝不包括谢诚泽。
他都打算好,要去追求谢诚泽了!
将来这皇位,他也打算让谢诚泽去坐。
改朝换代苦的是百姓,还会死很多人,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陆彦舟跟陆蓉说了很多,陆蓉当即决定要终止原先的刺杀计划,至于她要怎么联系自己的丈夫……这些陆彦舟就没管了。
他见过陆蓉之后,就回了景宁寺,至于陆蓉,要明天才过来。
同一时间,谢诚泽手底下的人,将陆彦舟的情况告知了谢诚泽。
时间很短,谢诚泽又只想知道陆彦舟的近况,他手下的人自然不曾细查,谢诚泽就只知道陆彦舟是江南来的举人,家中很有钱。
这些日子,陆彦舟一直住在景宁寺,还捐了不少粮食,让景宁寺的住持拿去接济贫苦百姓。
看到这些,谢诚泽又想起之前那次和陆彦舟的初遇来。
当时这陆举人,就在帮着照料一些孩子。
想了想,谢诚泽让人去准备——明天他要去一趟景宁寺。
太子时常去景宁寺散心,他手下人当即准备起来。
第二日,谢诚泽换上寻常打扮,带着两个护卫前往景宁寺,当然,还有人扮作寻常香客,暗中保护。
谢诚泽散心选择景宁寺,其实也跟景宁寺位于山脚处,无需爬山有关。
他心疾严重,爬不了山。
景宁寺的和尚总共也就八个,平常并不热闹,但今日人很多,谢诚泽走近了,才见几个老妪正在熬粥,旁边还有许多脏兮兮的孩子等着喝粥。
谢诚泽的目光,最终落在其中一个青年男子身上。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一把竹椅上,前面摆了个破书桌,正在给孩子们把脉。
这些孩子都脏兮兮的,他一点不嫌弃,还会温和地问这些孩子问题。
谢诚泽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捂住胸口,变了脸色——他莫不是心疾发作了?
正这么想着,谢诚泽就见那原本在给别人把脉的人来到他面前,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无碍。”谢诚泽放下手,背在身后。
他患有心疾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
他母后的家族和贵妃的家族本就有仇,他母后和贵妃进宫前一个是京城第一才女,一个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本就相互看不顺眼,进宫后又差不多同时怀孕……
若是贵妃知道他患有心疾,肯定会想尽办法对他动手!
陆彦舟看了谢诚泽一眼,笑道:“程兄,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受了冻?去里面暖和一下吧。”
谢诚泽在外面行走,用的化名是“程渊”,他会用胭脂掩去青紫的唇色,但脸色还是过于苍白,现在外面也确实很冷……谢诚泽应了一声,按着陆彦舟的指引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一半的地方还被火炕占据,就更是显小。不过小屋也有好处,此时炕下烧了火,就让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这是我的屋,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喝点水……我还有点事情,忙完就进来。”陆彦舟道。
“好。”谢诚泽答应下来,脱鞋上了炕。
陆彦舟跟他说话时有点过于亲热,但他不知为何并不厌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一次加快。
炕上有一个小桌子,陆彦舟翻出两样零食,装盘之后放在桌上,又找出一壶热水放上去,让谢诚泽随意取用,这才出门。
门被关上,纸糊的窗户透不进多少光来,屋里暗了许多,却也格外暖和。
谢诚泽伸手按在温暖的炕上,过了一会儿,又慢慢躺下。
如此一来,他便浑身都暖了。
当暖意包裹全身,谢诚泽长出了一口气。
这炕是睡人的,这样的地方,按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下。
可他不仅上了炕,还躺下了。
伸手盖住自己的双眼,谢诚泽叹了口气。
他之前不解自己为何对陆彦舟念念不忘,这次又见着人,才算是明白过来。
他动心了。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人动心,动心对象竟是个男人。
“殿下……”跟着谢诚泽进来的护卫有些担心。
这两人都是谢诚泽的心腹,知道谢诚泽的身体情况……谢诚泽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冷。”
那两个护卫闻言不再说话,只在一边立着。
谢诚泽躺了一会儿,才又坐起身,不免回忆起跟陆彦舟的第一次相见来。
那次,他就对陆彦舟很有好感,陆彦舟跟他说话时也一直在找话题,显然不讨厌他。
至于这次……陆彦舟对他非常热情,甚至让他上炕……
手撑在炕桌上,托着下巴,谢诚泽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自己的笑容。
他喜欢陆彦舟,但陆彦舟不见得喜欢男人。
就算陆彦舟喜欢男人……他患有心疾,还不知道能活多久,跟陆彦舟也没有未来。
他唯一能做的,兴许就是多看陆彦舟几眼。
陆彦舟还在外面帮人把脉看病。
这是他之前就答应了的,不好因为谢诚泽来了,就直接将之抛开不管。
耐下心,陆彦舟一个个看过去。
他之前学医,也曾接触过中医,但了解不多,不过给这些孩子看病,也用不着多好的医术。
有严重病症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压根不可能活下来,这些孩子的问题,主要是营养不良和寄生虫感染。
这些孩子除了要给他们吃喝以外,还要让他们洗澡换干净的衣服,最好再吃点驱虫药。
给一个身上有伤的孩子包扎好伤口之后,陆彦舟急忙回了屋,然后就见谢诚泽坐在炕上,正在喝水。
不管是原主还是陆彦舟,对生活品质都不怎么在意,陆彦舟屋里的水壶和茶盏就都是普通粗瓷。
但那个粗瓷杯被谢诚泽拿在手里,却莫名地多了几分高贵感。
陆彦舟的视线落在谢诚泽手上。
谢诚泽的手有些苍白,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指甲发绀……这是心脏不好的外在表现之一。
抬头再看,陆彦舟又看到了谢诚泽过于苍白的脸色,心情更是沉郁。
“骥之,你忙完了?”谢诚泽笑着问。
“已经忙完了,”陆彦舟笑笑,跟着上了炕,坐在谢诚泽对面,“程兄,那次见面之后,我便一直想再见你一面,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
谢诚泽的心又跳了跳,他低头喝水,喝完才道:“我也对你很是想念,只是家中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
“程兄很忙吗?可要注意休息,你太瘦了。”陆彦舟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过界了。
他和谢诚泽才第二次见面,这还是古代……但他克制不住。
好在谢诚泽并未在意,反而笑了笑:“我记住了。”
说完之后,谢诚泽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很快转移话题:“骥之,你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我那边有几本王林元先生注释过的书,明日便给你送来。”
王林元是当世大儒,这次主持会试的官员还是他的学生。
他注释过的书,对本届考生来说弥足珍贵,一般人还拿不出来。
谢诚泽这是一见面,就给陆彦舟送了一份大礼。
“这怎么使得。”
“我对你一见如故。”谢诚泽道。
他与陆彦舟都是男子,他还患有绝症,许多事情做不得。
他们想要在一起不可能,他也就只能给陆彦舟许些帮助,让陆彦舟接下来走得顺一些。
谢诚泽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没露出什么不对来,对着陆彦舟的时候,只有欣赏。
陆彦舟有些失落,正想说点什么,就有人过来敲门,随即,景宁寺一个小和尚的声音就响起:“陆少,有个女人带了个孩子流落此地,说是被歹人抢了盘缠,想要借住几天。”
这边的房子都是陆彦舟盖的,有人来求助,住持就让这小和尚来知会陆彦舟一声。
陆彦舟闻言开门,就见陆蓉抱着孩子,凄凄惨惨地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