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人就不见了。
长顺简直目瞪口呆。
陆大人平日里病歪歪的,瞧着就跟雪堆的似的,轻轻一碰就要散了,走路快点都会被冷风呛到,咳得要死要活,这会儿怎么走得那么飞快?
他又看了眼还跪着的宫人。
陛下也说偷东西的人已经不在宫里了,是他不死心想再审审。
但陆清则也这么说,长顺按下眼底是浓浓的担忧,吩咐众人起来,叹了口气,去找宁倦回禀了。
陆清则努力走快了些,出宫的时候,才发现陈小刀居然还等在宫门外。
他上次就吩咐陈小刀只需送他来了,便回府休息就是,没必要在宫门外干等着。
恐怕是担心他的身体,怕他在宫里出事。
见陆清则这么快又出宫了,陈小刀有些诧异:“公子,怎么了?”
正事当前,陆清则还是打量他两眼,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你怎么了?”
陈小刀:“?”
“怎么不见你跟禁卫军唠了?”
陈小刀反应过来,讪讪地挠挠脸:“前头那个禁卫统领今儿不当值,今天这个一看面相就是一言不合拔刀的。”
不仅社交牛逼症,观察力也很了得啊。
陆清则觉得这孩子大有前途,拍拍他的肩:“你在正好,带我去城东的当铺。”
陈小刀扶着他上了马车:“公子,城东当铺有好多,是去哪间当铺啊?”
陆清则吐出几个字:“每一间。”
直到找到东西为止。
等到陆清则回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好在帝师是有特权的,只要皇帝允许,并不限制进宫。
陆清则匆匆回了乾清宫,一进去就脚步一顿,敏锐地发现乾清宫里的宫人不仅变得脸生,还少了许多。
看来他离开时宁倦有了动作。
趁着丢东西,他把乾清宫里有可能被安排进来的人,全部换走了。
长顺正抱着扫把扫洒着,见陆清则回来了,连忙问:“陆大人之前是去哪儿了?陛下得知您来了又走,又生了场气呢。”
陆清则的眉目倒依旧舒缓悠然,听到这话也不担心,朝他摆摆手笑笑,示意他安心:“我进去看看。”
长顺忧心忡忡地看他进了寝殿。
天气还冷着,屋内竟没烧炭,冷飕飕的直钻骨头。
陆清则一踏进去,就看到小皇帝孤零零地坐在窗前,小小的一个,孤寂又可怜。
听到脚步声,宁倦冷冷开口:“出去。”
陆清则忍住喉间的痒意,眨了眨眼:“臣不过是因病来迟了,陛下也不至于直接赶我走吧。”
听到陆清则的声音,宁倦才侧了侧头,眼神发着狠:“走都走了,回来做什么,滚!”
说完就紧抿了嘴唇,眼眶发着红,活像只被激发了凶性的幼狼,在喉间发出低吼,再近一步就要露出獠牙和利爪咬人了。
就是年纪还小。
再怎么想掩饰,陆清则还是能从他眼底看出几分委屈来。
偷东西的人自作聪明,以为拿走的是一支不起眼的簪子,反而没动那些一看就会被察觉追究的贵重物品。
可那是宁倦的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样遗物了,他那样珍惜,饿到发昏也没舍得拿去换吃的。
对上那样的眼神,陆清则的心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并不畏惧隐隐散发出威胁之意的小皇帝,上前几步,微倾下身,从袖中摸出个东西,往他头上随意一插,含笑道:“凶死了,陛下。”
宁倦微微一怔,把头上的东西取了下来。
是一支打磨精致的白玉梅花簪。
这支簪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手忽然有些颤抖,死死攥紧了失而复得的簪子,抬头看陆清则。
陆清则沿着城东一间当铺一间当铺找过去,又来回两趟,本来就还在病中,这会儿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泛了白,身上的气息也因在外奔波而带着凉意。
宁倦的嘴唇动了动:“你是怎么……”
陆清则摇摇食指,教他做个人:“陛下,这会儿你应该说的是‘谢谢’。”
为了让这小崽子不朝着暴君路线跑,他可是奔波了一早上。
他正盘算着来给小皇帝进行一场思想品德教育,怀里蓦地一沉。
小皇帝将脑袋抵在了他怀里。
那具身体瘦瘦小小,落在怀里轻得像根羽毛,陆清则缓慢地眨了下眼,忽然感觉有点窝心,唇角便衔了点笑意,轻轻拍拍他的背。
算了,不道谢也行。
念头刚落,怀里就传来声小小的:“谢谢。”
陆清则愣了一下后,笑意更深了。
还是不肯叫老师啊。
不急,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