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陆清则现在浑身难受,他也不想让陆清则反感这事,只好压着那些念头,伸手给他轻轻揉腰:“不饿也得吃点,昨晚就没吃什么,我让厨房弄点软和的吃食送来。”
宁倦的力道恰好,不轻不重,揉了几下,酸疼的肌肉也有所缓解,陆清则跟只被摸顺了的骄矜的猫似的,这才略微点了下头,同意了。
宁倦笑了笑,扭头朝外吩咐了一声,又回来继续给陆清则揉腰。
揉着揉着,禁不住心想,怀雪的腰真薄。
瘦得让他很不安心。
陆清则观察了下宁倦,看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沉吟了一下,还是先开了口,决定再将事情解释解释,以免留下嫌隙:“昨晚,我的确没有想走。”
宁倦的手一顿,冷笑了下:“陈小刀倒是厉害得很,还与禁军统领相熟,让他开了个后门。”
“只是一点小误会,小刀误会了我们的关系。”陆清则盯着他,“他和那位统领现在在哪儿?”
宁倦沉默了会儿,知道陈小刀在陆清则心里的地位,让了步:“你让他躲去了陆府,我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
“那位禁军统领呢?”
宁倦道:“藩王与鞑靼来京,局势紧张,在这种时候徇私放人,是严重失职,按律当斩。”
陆清则眉心一跳,他知道宁倦说的是对的,但凡因为陈小刀和那个禁军统领,让鞑子或者哪个心思不正的藩王钻了空子,后患必然无穷,这种事情,放过陈小刀也就罢了,若是连那个禁军统领也放过了,天威何在。
但那个统领,陆清则猜得出是谁。
八成就是从前陈小刀送他进宫时,总是蹲在宫门口唠嗑那位。
“廷杖六十,降职三级,罚奉五年,发往京外。”
宁倦的手转移到陆清则的肩上轻按着,低声道:“怀雪对这个处理结果可还满意?”
这个责罚虽然也很严重,但比起死罪,已是宽宏大量了,也算是令人信服。
陆清则点头,宁倦已经足够仁慈,他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说了这么会儿话,长顺也将饭食送上来了。
宁倦试图让陆清则躺着他来喂,陆清则腰舒服了很多,不想躺着,扶着他站起来梳洗了一番,才坐在榻上吃粥——本来是想坐在椅子上的,准备坐下时才发现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只得硬着头皮,在宁倦含笑的目光中换了个地方。
“昨晚与鞑靼暗中接头的人查到了吗?”
陆清则记得他与宁倦分开时,宁倦就是和其他人去南书房商议此事的。
宁倦点头道:“是鸿胪寺的一个小官。”
鸿胪寺的啊,难怪。
鸿胪寺负责主操此次的宴席,又负责与外族来往,懂得鞑靼语倒不稀奇,只是胆子竟大到这个份上,敢在宁倦的眼皮子底下,与鞑靼做这种交易。
“看你的行动,是准备将计就计?”陆清则抿了口粥,敏感地尝出里面加了药材,怏怏地蹙了下眉。
宁倦暗道得让厨房的人多学点花样,又开心陆清则总能猜到自己的心意,点头道:“我让郑垚放了假的布防图,重重看守着。”
趁着那个小官攀着关系将布防图偷到手的时候,也能弄清楚朝廷里还有哪些人需要清理。
陆清则不太想喝药粥,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瓷勺无意识地轻轻敲了下碗沿:“你觉得昨晚派出刺客来刺杀你的会是谁?”
宁倦看他意图逃避,强硬地接过碗勺,往他嘴里递:“所有人都有嫌疑,宁琮的可能最大。”
宁琮痛得昏迷了两日,到昨日也醒来了。
他虽然蠢笨无能,但也没傻到那个份上,在京城这个地方,谁又最手眼通天,谁最厌恶他,谁最不能忍受他侮辱陆清则?
除了宁倦还有谁。
失去了最宝贝的东西,宁琮自然恨宁倦恨得出血了。
宁琮自信又狂妄,多年前,他见到陆清则,生出淫邪念头,就因为宁倦维护陆清则时冷语顶撞了他几句,他便派了刺客来。
更别说这次的事了。
要不是他躺在蜀王府里,下身还缠着纱布,动弹不得,恐怕都想爬进宫里来提刀报复了。
宁倦的勺子靠近一点,陆清则就不动声色地退后一点,试图以谈话躲避吃药膳:“你觉得是宁琮么?我觉得不是。”
宁倦:“……”
是不是宁琮都不要紧,他实在要给陆清则气笑了。
“乌力罕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听说他生母有一半汉人血统,所以他从小在鞑靼曾颇受冷眼,这样的人一向自负且自卑,攀上如今的高位后,比谁都要在意面子。”
陆清则就是不想吃药,无视宁倦的眼神,又往后挪了挪,缓缓分析道:“他才在他老子那儿打了胜仗,当上了鞑靼真正意义上的可汗,已经要压不住野心了。从前他对大齐毕恭毕敬,此次来京,恐怕只是为了探查大齐的情况,他三番两次压不住好胜心,却频频丢脸,遭人耻笑,心里应当已经恨上你了,所以我猜,昨晚的刺客与他应当脱不了关系。”
宁倦拧着眉头,关注点偏离:“你昨晚看他看得那么仔细?”
“……”陆清则道,“你是醋坛子转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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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倦没有仔细思索过乌力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心里,乌力罕和个死人差不多,听完陆清则的话,点头道:“蜀王府被锦衣卫密不透风地守着,宁琮也确实没那个手段传命令出去。”
刺客是其他人派的还好办,若主谋是乌力罕就不好办了。
乌力罕恐怕不会上钩,他的目标主要还是布防图。
大齐与鞑靼前几年才结了契约,约定十年之内不再开战。
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刺客就是乌力罕指使的话,将乌力罕关押起来,便是单方面撕毁契约,漠北的鞑子会直接南下开战。
大齐也会陷入失信的困境,泱泱大国,没有诚信,只会让周边各小属国惴惴不安。
交趾不就正异心萌动,想与宁琮联手。
若牵扯到其他各方,引起各方混战就不妙了。
宁倦再励精图治,破破烂烂的大齐山河也还未彻底恢复强盛,不宜四处兴兵,三年的时间,能让大齐恢复成这般盛世初现的模样,已经是能载入史册的了。
陆清则思索道:“那便依你之前所言,将计就计,让乌力罕‘趁乱’拿到布防图,放他回去。”
乌力罕回去之后,必然不会消停,鞑靼自个儿撕毁契约,就不怪大齐了,周边各属国也会帮忙迎击,这样万一西南也不太平了,人手也够抽调。
宁倦嗯了声:“既然如此,指使刺客的人就该换一个了。”
得抽取一位幸运观众啊。
陆清则想了想,欣然道:“那宁琮不是正好?”
宁琮不仅有过前科,动机充足,还有能力。
恰好,宁倦还没想好,该用个什么理由,能让所有藩王信服,挑不出错地把宁琮按在京城收拾了。
理由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宁琮意图刺上,是谋逆大罪。
见过他的下场,还能敲打敲打其他对上不满已久的藩王,让他们不敢再妄动。
绕了一大圈,最后锅还是落回了宁琮头上。
陆清则越想越满意:“没想到宁琮还能有这种价值。”
真是个完美的背锅王。
宁倦笑了笑,不想再让陆清则想起宁琮,结束了话题:“先等几日,我让郑垚把守在蜀王府附近的暗卫撤掉一些,免得宁琮不好动作。”
宁琮眼下被困在蜀王府里,没什么能耐出手。
等他发觉蜀王府附近的监视少了,想必就会有动作了,到时候直接来个人赃并获,顺理成章地把昨晚的刺杀也按在他头上便是了。
乌力罕知晓了此事,或许还会感到有趣,觉得大齐内部也不过如此,以看戏的心态居高临下俯视。
先让他得意一下。
顺利地谈完昨夜的事,陆清则的话也说完了,找不到理由再避让,不得不面对宁倦递过来的瓷勺,皱紧眉心吃了口粥。
宁倦看他吃得痛苦,心里疑惑,内厨的太监手艺就没出过错,能有那么难吃?
他也尝了一口,品了品:“味道不是还行么?再吃两口。”
陆清则有气无力:“你若是天天喝药,吃饭也是一股药味儿,也会吃不下这东西。”
宁倦这才晓得他怎么那么抗拒,脸上不由露出笑来:“你的身子底子太虚,这两年好好补一补,等好些了,我就不逼你吃这些了。”
陆清则总觉得他嘴里这个“太虚”指的是其他什么,但昨晚的事让陆清则发现,他好像真的有点太虚了。
静默了一下,陆清则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碗勺接过来,自己低着头一口口吃了。
他眉目淡淡的,吃得有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宁倦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想了想,转身去外头又吩咐了一下。
不过一会儿,宁倦变回来了,手上端着个碗,碗里气味香甜,是碗糖蒸酥酪。
“吃完了就能吃了。”宁倦诱惑小孩儿似的,“还有蜜饯。”
陆清则看一眼那碗糖蒸酥酪,突然就想起,宁小果果刚和他认识那会儿,关心他都关心得别别扭扭的,看他喜欢吃什么,就偷偷让人每顿都准备着,还不让人说,戳破了就恼羞成怒,张牙舞爪的,是头不知道收敛爪牙的小狼。
再看看面前这个强势英俊大号的宁果果,一时感慨万千。
一转眼,居然就这么大了。
宁倦感觉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担心自己的形象不佳:“怎么了?”
陆清则再想想昨晚发生的那些事,又微微叹了口气:“没什么。”
只是突然觉得,他有些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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