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麾下两千人马在三原大战之后,已经是只剩下了近半数的人,其余的人员都已经因为三原之战而殒命。
就是高杰本人也受伤严重,其身被刀枪创伤三处,中五箭,衣甲血染。
陈望若是在三原,只怕是和高杰一样,部众损失惨重,自身也可能受伤不轻。
“继续说。”
曹文诏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何略微有些沙哑。
“我原先并没有去往汉中府的想法。”
陈望双手抱拳,在这个地方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我只是想将其逼迫到没有贼寇所在的巩昌府而后将其一举剿灭,暂时留兵巩昌府,然后往东向凤翔府进剿。”
“用凤翔府的贼兵当作晋身之阶和练兵的材料。”
“但是却没有想到,凤翔府内有两股流寇正好窜入了巩昌府中。”
“等到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是来不及,在秦州城下还是没有能够留住李过,最后李过和李养纯、林胜泉合兵一处,实在是完全出乎意料。”
陈望这里并没有说谎,李养纯和林胜泉两部的出现完全是意外,差点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幸好李自成不仅给他送来了大量的武备甲胄和金银,还送来了至关重要的四门火炮,他才能够这么轻松的赢下三山之战。
“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生出了追着他们一起去汉中府的想法。”
“延安府、西安府的局势复杂,说不定流寇又会往山西跑,一旦过去必然来回奔波疲惫不堪,不如去汉中府。”
历史上的李自成确实是往山西跑了,而后又跑到了河南。
“汉中府位置居中,与其他府州相对隔绝,府内情况自数年之前便开始崩坏,府内匪患迟迟未能解决。”
“进了汉中府之后多半能够长留汉中府进剿,不必要往来数省数府奔波,可以专心练兵。”
“卑职想要练上一支精兵,日后赶赴辽东,驱逐……”
陈望前面所说都是真话,最后一段话也没有说话。
他这最后一句话完全就是瞎话,不过说还是要这样去说。
除非麾下有数万精锐大军,能够独立自主之时,否则他绝对不想去往辽东。
辽东现在就是死局,谁去都得死。
去了辽东,最大的敌人其实并非是后金,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以辽东将门为主体的辽饷利益集团。
曹文诏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他也记起了很多的东西。
陈望一直注意着曹文诏的神色,他之前的所有说辞都只是铺垫,看到曹文诏面色放缓,眼神清冷了许多,他知道现在正是机会。
接下来是真正图穷匕见的时候。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战事的进程,曹文诏的想法本来就已经开始发生了转变。
没有任何事情是一蹴而就的,左良玉和贺人龙的转变有一个过程。
而现在的曹文诏也并非再只是原先那个一腔热血的参将,他的菱角已经快被官场所磨平,他的心气也没有往日那般锋芒毕露。
艾万年的身死,刘成功的遭遇,还有俞冲霄的事迹都在改变着曹文诏。
“左总兵在淳化的时候,教给我一个道理。”
“军饷钱粮,军职地位,对于我等武人来说,一切都是虚妄。”
“只有麾下的兵马,手中的刀兵,才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只要兵马不失,实力未损,朝廷也不会轻易惩戒斥责……”
……
陈望离开中军帐时的时候是在夜幕落下的一个时辰之后。
离开了中军帐后,陈望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快马加鞭,带领着一众护卫亲骑离开了宝鸡。
他来宝鸡面见曹文诏这一切都是秘密的进行,一路轻装简行,并非是正式召见。
所以陈望必须要立即赶回巩昌府内,他麾下的军兵还在追击李养纯等众,陈望有些担心巩昌府会出现乱子。
在陈望说完了最后的一句话后,曹文诏沉默了很久,最后让他走出营帐。
陈望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于曹文诏能有多少的影响。
但是陈望清楚,他和曹文诏之间的关系不会改变多少。
曹文诏在这一次召见之后仍然会将他视为亲信,他们之间略微有些疏远的关系现在已经重新拉近。
有些事情,左良玉看得清楚,贺人龙也能够看的清楚,曹文诏比起他们两人心中自然是更为清楚。
乱世风云起四方,有兵便是草头王。
只是曹文诏心中还是有一份坚守,他对于明帝国仍然抱有着忠诚。
哪怕是在经历过了不公,遭遇过了磨难和打压,但是曹文诏心中的热血并没有彻底的熄灭。
不过热血和忠诚终究是会在不断的打击之下逐渐被消磨殆尽,现实是残忍而又令人绝望。
陈望一路急行赶至祁山之时,时间一共只过去了三天。
李养纯和林胜泉、李过三部早已经越过了礼县,甚至越过了西河和成县,现在已经兵临微州了,要不了多久便能兵临虞关。
三部再度聚兵,虽然之前已有警示,但是还是有未能逃得及的百姓被裹挟入内。
三部流寇麾下兵力再度膨胀到了近三万人,要不了多久便要进攻虞关。
而就在他前脚抵达大营之时,后脚便有信使将东面的消息传来。
高迎祥携李自成等部东突朱阳关,会张献忠于灵宝,合兵一处,与左良玉、祖宽大战于阌乡。
左良玉、祖宽两部不能抵挡,兵溃败逃,陕州因此陷落。
高迎祥正式打出旗号,分十三家,举七十二营,号百万大军,兵威进洛,大举向东。
探报查有:拓先灵、张献忠部众约有二十万,高应登众至十七万,高迎祥众至十二万,三大部共计四十九万。
流寇如今分布八省之中,已逾七十万众……
风起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