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停顿了一下,而后又迈步向着前方走去,一路走出了营门。
走到近前的时候,陈望这才看清了站在营门处的站的人是谁。
站在最前方的人是刚刚不久前先行出帐的曹文诏。
曹文诏身穿着一身绯红色的武官常服,外罩着一件裘皮大衣,负手而立。
在曹文诏的身侧站立的则是曹变蛟和曹鼎蛟两人。
“卑职参见将军。”
陈望信念转动,他知道曹文诏恐怕是因为一些重要的事情在等他,加快了些许的脚步,低头俯身行礼道。
“起来吧。”
曹文诏温和的声音在陈望的耳畔响起。
“我们,边走边说。”
昏暗的灯火在曹文诏的眼眸之中跳动,他回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中军大帐,而后举步向着北方的黑暗之处缓步走去。
陈望应和了一声,和曹变蛟和曹鼎蛟见了礼后,连忙加快了些许的脚步,跟上了曹文诏的步伐,走在曹文诏身侧的右后方微微落后一些。
“谤议汹汹,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曹文诏的第一句话,便已经是让陈望将心提了起来。
“洪督抚、孙督抚,还有我,可能都要被留在北地。”
朝廷的任命已经下来,孙传庭调任保定总督,总督保定、山东、河南三省军务。
洪承畴也被调任为了蓟辽的总督,统领辽东事务。
“准确来说,是我们可能都要被留在北地。”
“东虏入口为祸北直隶,又乱山东,皇上雷霆震怒,山海关、宁远、蓟州等镇接连兵败,已经是让皇上失去了对于他们的信心。”
“关内流寇已经消弭,朝中已经传来消息,皇上想要调三边的精兵充实辽东边防,用来抗拒关外的东虏。”
曹文诏的声音低沉,伴随着寒风飘动在夜空之中,让陈望的心慢慢的冰冷了下来。
这一切陈望虽然早就已经听闻,但是从曹文诏的口中亲口听闻,心中仍然是忍不住生出一种无力感。
“真定、贾庄、济南的三场大战告捷,扰的朝堂议论不断,也让皇上心中生出别样的想法。”
曹文诏眉眼低垂,整张面目完全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曹文诏所说的事情,陈望也略有耳闻。
在这段时间里,崇祯发下来的诏书对于秦军全是褒奖,而对于辽东军却几乎都是训斥,一反常态。
和历史上不同的是,高起潜受到了崇祯严厉的斥责,责令其戴罪立功。
若非是临阵不宜换将,只怕是高起潜可能都要被当场拿下。
之所以如此的不同,陈望心中也很清楚。
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中,高起潜没有受到太多的责罚,遇敌一触即溃,避敌不战的辽东军也没有收到太多的责难。
反而是多番苦战的秦军,和北直隶诸镇受到惩戒。
这其中的缘由很简单,因为北直隶诸镇战力不堪,秦兵在孙传庭的统领之下作战谨慎,崇真不知底细,而清兵仍在关内逗留,因此只能暂时依赖于关内的辽东军。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情况已经是发生了改变。
孙传庭带领秦军连番得胜,不仅是使得诸镇的援兵振奋,也使得崇祯有了底气,因此毫不客气的下旨问责高起潜和辽东军。
“孙督抚这几日应该和你已经说清楚了很多事情,你在汉中做的事情虽然出格,但是却广有成效。”
曹文诏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身,缓缓开口问道。
“是。”
陈望点了点头,回答道。
虽然早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保密,无论是屯田开荒,还是军工机械,练兵扩民,这些东西都在田地之中,一眼可见。
其余的事情,稍微用心一些也都能知道详情,根本就瞒不住什么。
孙传庭远比陈望原先所预料的知道更多。
那日在城楼上,从孙传庭的口中陈望也得知了,自己离被解任到底有多近。
“督抚已经向我说明了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就是以后真的留在北直隶,卸任汉中镇镇守副总兵的职位,平调到北直隶的某个边镇之中。
不过也并非只是当一个普通的副总兵,如果真留在北直隶,到时候陈望还要兼理各镇练兵的事务。
同时孙传庭还打算将屯田以及军工制造方面的权限开放给陈望。
如果真得了这些权限,其实就算是被调到北地也并非是完全不可接受。
经过了一年以来的整顿,汉中卫几乎已经是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尤其是新设的两个千户所,上至千户,下至军户,所有的人都算得上他的嫡系,受陈望控制着。
哪怕不在汉中府,仍然能够远程遥控汉中卫的发展,基石还在。
只是……
陈望很清楚,孙传庭的承诺,到最后都将会化为泡影。
孙传庭确实是言而有信的人,他极具有战略的眼光,也有足够的魄力和才干。
但是孙传庭这个保定总督却干不长久。
因为就在六个月后,崇祯十二年的七月二十三日。
孙传庭将会被锦衣卫缉捕入狱,在狱中蹉跎整整三年的时间。
而正是这短短的三年时间,天下大变,乱象横生,形势急转直下,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
所有的计划全都乱了,一切的筹谋全都落空。
陈望的心中百转千回,眼前昏暗的道路似乎已经是预示前路的不详。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的心肠终究不是用铁石所铸,终究是没有能够狠下心来……
乱世之中,或许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够走的更为长远……
清军入关,之所以能够占据中原,统御各方,靠得正是手中锋利无比的屠刀。
他们用手中的屠刀,斩除了一切的叛党和逆臣,压服了一切反对的声音,最终夺得了他们想要的一切,成为了东方的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