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如何就是朕的原因?或许是宗室他们自己不愿意。”
秦王轻笑:“当年季君之乱,凡是拥护公子壮的宗室和其他公子,以及不服太后和穰侯掌政的宗室都已经被穰侯杀尽了,能留存至今的,都是太后的拥趸,这点,寡人还是知道的。”
太后:“……你想说什么?”
秦王叹息:#34;寡人不过是让一个宗室子重新入宗庙而已,这样简单的一件小事,太后为什么一定要跟寡人作对?”
能入赢姓
宗庙参加祭祀的子孙,除了有爵者,无不是赵氏五服之内的大宗,秦鱼虽然与他还未出五服,但秦氏这一支,已经改赵为秦,就是与赢姓大宗分离,自成小宗了,按理,他们可以记入宗典,但宗庙祭祀,他们可以参加,但已经没有资格进入庙堂亲自祭祀了。
秦王可不想让秦鱼只是在宗庙外头磕头了事,他为的,是让秦鱼能随他入内,亲手为赢姓祖宗焚香祭拜的。
太后对秦王的心思,自是明了,她长叹一声,道:“王上难道不曾闻,孟尝君专权,以至于天下知有孟芸君,而不知有齐王?如今公子鱼名声初显,已经有宗室和大臣向其示好,等大王将他列入宗庙,成为秦国名副其实的公子,公子鱼的名声再次传播开去,天下人必心向往之,你难道就不怕他成为第二个孟尝君?”
秦王笑道:“寡人不知,太后竟将公子鱼与孟尝君相等视,公子鱼应当感到荣幸。”
太后:“稷儿,朕是在为你考虑,是在为秦国的未来考虑,你难道想发生田氏代齐的惨祸吗?”
秦王不由扶额:“太后与寡人上说这些,是想离间寡人与公子鱼吗?”
太后:“朕只是在为子孙后代考虑罢了。”
秦王莞尔:#34;再怎么说,公子鱼都是赢姓正统后人,他的曾祖与吾之祖父同父同母,即便有田氏代齐之忧患,这秦国,仍旧是在赢姓子孙手里,太后以为呢?#34;
太后:“你这是,铁了心一定要他进入祖庙了?”
秦王:“是。”
太后:“若是我一定驳回呢?”太后连朕的自称都忘掉,改称为我了,可见她的决心。
秦王轻笑:#34;高陵君犯有偷盗大罪,还未做处罚,太后觉着,不许他进入宗庙祭祖,略作惩戒,如何?”
不许高陵君祭祖,跟将他踢出赢姓宗庙,只差一张诏书了。
太后眼前一黑:“你这是在威胁你的母亲吗?高陵君,那可是你的亲弟弟。”
秦王叹道:“一个好与歹都分不清的傻子罢了,寡人宁愿公子鱼是寡人的亲弟,真是可惜,他不是。”
太后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她是应该愤怒的,但高陵君做出的那些事,太后实在没有底气说他有什么优点。
只能开口道:#34;至少,他能安分的做你的王弟
。#34;
秦王:“太后是说,他不如泾阳君有野心吗?”
太后冷笑:“你不必夹枪带棒的给朕难堪。朕也明白的告诉你,朕先一步来雍都,也曾想试探一下他们对秦鱼的态度,但你清如何?他们并不如他们的父祖那般有眼力,有决断,他们觉着,秦鱼仍旧作为旁支宗室,更能受他们的制约,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意图,朕不过所以顺水推舟罢了。你来质问朕,是找错人了!”
秦王起身对太后拱拱手,道:“多谢太后解惑,儿臣告退。”
秦王转身就走,太后忍不住起身叫住他:“稷儿。”
秦王站定,不去看太后颤巍巍的身体,只道:“太后还有何吩咐?”
太后张张嘴,最终也只说出来一句:#34;……你多保重自己。#34;
秦王抬脚离开,道:“寡人记住了。”
直到秦王走的没影了,她才长叹一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稷儿你将秦鱼推至如此高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秦王在让奉常准备祭祀祖庙事务之前,先让大宗令公子繇重新梳理族系,将已经出五服或者即将出五服的宗室踢除宗庙祭祀之列,精简大宗,也好让小宗有机会自立家门,所谓的树大分支,就是这样的道理了。
秦王此诏令一出,赢姓宗室哗然。
秦王大宗的排号,是从他自身往上数四代开始的。但秦王实在高寿,与他同年甚至比他年长的长辈,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家族子孙,能活过秦王的,也不多。若是秦王不让大宗令梳理宗典还好,若真要计较,仔细梳理,其实秦王五服之内的亲戚真心不多。
之所以以前看着很多,是因为秦王自己不计较,让跟秦王五服之内的亲戚留下的子孙一起进祖庙参加祭祀,但如果秦王计较,那么这些人,能留下来的,十不存一。
赢姓宗室直接将大宗令给淹没了,大宗令公子繇是秦王的庶兄,他虽然年纪比秦王要大,但论身子骨,不知道比秦王逊色了多少,他只想安度晚年,不想掺和进这些宗室外戚的破事里,他见逃不过,直接两眼一翻,晕倒了。
好嘛,这群宗室竟将大宗令给气晕了,罚,该罚!
就罚他们今年俸禄减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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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聪明的,自己悟到了关键所在,或者有消息灵通的,从太后那边得来了指点,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去拜访秦鱼,希望秦鱼能为他们在秦王面前美言几句。
秦鱼自己还在迷迷糊糊的一头露水呢,他只以为这只是秦王家的自家家事,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的道道吗?可是,你们来找我能有什么用呢?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懂啊!
秦鱼一问三不知,要是问急了,他就摆出我还是个宝宝,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出来,直让前来的人束手无策。
他们能联合起来让秦王改变主意吗?
不,他们不敢。
穰侯倒是趁此机会挑拨离间了几回,有做了镶侯的枪,冒头当面顶撞秦王的,被秦王暗中记了下来,等待时机算账。
宗室不比朝臣,他们是亲戚。秦王在他们面前,是大宗的族长,不是一国之君,这些惹人烦的亲戚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只要不是谋反的大罪,秦王顶多是不见他们,不给他们言做,实际上,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人,他是记下来了,跟穰侯走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有那投靠镶侯的,自然也有站在秦王这边的,更有眼明心亮,知道秦王做此决定的症结所在的,就这么闹哄哄的过了十几天,大宗令将新的宗谱呈上来的时候,秦王看着薄了许多的宗典,他让太卜重新占卜,看能不能卜算出祭祀祖宗的吉日出来。
太卜很上道,第一次就卜算出了吉日,就在七日之后。
秦王很满意,下令给已经准备了许久的奉常,择日进行宗庙祭祀。
宗庙祭祀这一天,秦鱼穿着内红外黑的王室礼服,跟安国君一起站在秦王的身后,带着身后的宗室子们一起给赢姓列祖列宗三跪九叩之后,进入了宗庙大殿之内。
大殿里烟火弥漫,明亮如昼,氛围并不阴森,但庙堂之上供奉的一座座祖宗牌位,给人带来了森森的压迫感,以及一种诡异感。
祭台上摆满了三牲五谷,和无数的金器玉器。
相比于在宗庙外头时候宗室近万的场面,能进入宗庙里头的,还不到百人,其中,安国君贡献了近三分之一的力量。
这不到百人,站在空旷的能听到回声的大殿里,简直单薄的过分了。
不过,秦王并不在意,他带着这不到百人的五服
之内的#34;亲戚#34;,再次对着祖宗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让秦鱼背诵由秦王庞大的秘书集团郎言们斟酌了又斟酌写出来的祭文,一直等秦鱼背诵完拗口的祭文之后,秦王才带着子孙们站起身,亲自给祖宗燃了一把香。
然后,秦王开始跟祖宗们介绍秦鱼:#34;……子类献公,凭栎阳以为家府,子类孝公,尊律法以治百姓,子类惠王,收疆土以爱麻民,子类武王,勇兵士以进西戎.......#34;这是说秦鱼将栎阳当做自己的家,用孝公制定的律法治理百姓,开拓栎阳的荒地供给百姓们耕种,派遣军卒进入西戎的地盘,换来无数的牛羊和种子……
#34;..富我土地,丰我仓廪,美我妇女,壮我勇士,装我兵甲,爱我亲友,吾爱之敬之重之用之,强我秦国!祈求祖宗保佑,公子鱼身强体健,快快长大,统领军卒,踏平六国,统一山河!#34;
秦鱼:……
这说的是我吗?
除了那句#34;身强体健,快快大#34;,秦鱼听了其他的,只觉脸上臊的慌。
秦王祈祷完之后,示意秦鱼过来给祖宗燃香。
秦鱼上前,捧了一把用香草制成的香料,撒近青铜大鼎之中。
香料遇火燃烧,青烟袅袅升起,直冲屋顶,都不带打弯的。
秦王抚掌大赞:“好兆头。公子鱼,看来祖宗很喜欢你呢。”
秦鱼:“多谢祖宗喜欢,儿以后会继续努力,让祖宗更喜欢的。”
秦王轻笑,与秦鱼一起看着大鼎里的香都燃尽了,才示意后头的子孙们上前添香。
等都添完了,秦王这才带人出了宗庙大殿。
大殿外头燃起了篝火,大巫们在不停歇的跳着祭祀舞,偏殿里已经准备好了筵席,等着秦王和宗室们畅饮,举行庆祝新年的庆典了。
祭祀从早上太阳初升开始,一直到日落十分天光昏暗才结束,而在宗庙里祭祀只用了一个时辰左右,剩下的几乎整整一整天,他们都没出那个偏殿。
没错,筵席庆典,吹打一轮,唱跳一轮,吃喝一轮,敬献一轮,每一个环节都差不多有两刻钟(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再吹打一轮,唱跳一轮,吃喝一轮,敬献一轮…就这样循环往复,一直到天黑,今日的宗庙祭祀才真正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