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继续道:“所以,他们一开始商定好的计谋是,先将河套割让给秦国,降低秦国的警觉性,然后虞卿去齐国求援,让平原君去魏国、楚国求援,三国合纵攻秦,这样,不仅不用将赵俘的家眷送出,还能解救赵俘,让秦国炸营,成里外合击之势……
异人冷笑道:“他们打算的挺好!”
吕不韦笑道:“是打算的挺好,不过,我将消息传到道雁门郡李氏那边,这不,李氏昨日就进了邯郸,当晚就给赵王谏言,万不能将河内割让给秦国。
“李玑今早更是当堂与虞卿辩论,说虞卿只看到了山东之地无地可守的危险,殊不知,若是将河套给了秦国,让秦国的上郡和河套连接,秦国就可以在阴山以北,联合匈奴部落,共同攻打赵国,赵国防御匈奴就已经是疲于应付了,如今再来一个秦国,赵国北面将守无可守。若赵国南北两地都失去了防御边界,那赵国,还会剩下什么呢?
李玑一番危言耸听,赵王就又犹豫了,这下是连河套都不打算给秦国了。秦鱼问道:“那赵国还去他国求援吗?”
吕不韦道:“去。虞卿刚才已经出发去齐国了。”
秦鱼:
4;平原君赵胜呢?我记得他的夫人是信陵君魏无忌的女兄?吕不韦:“还未听说平原君府上有什么动静。”
秦鱼沉吟了一会,道:“眼下河内即将春耕,这是一年当中非常关键的一季,今年河内能收上来多少粮草,全看眼下的春耕了,所以,秦军无法出战。
河内驻扎的三十万秦军,是为了与他国人口打平衡的,不能随意调动,如果要再一次围攻邯郸,只能从秦国各地征军,而这些征集来的军卒,都是各地的壮劳力,将他们征来了,会严重影响当地的土地耕种情况。
吕不韦道:“秦军无法出战,其他国家也一样,无论什么样的要事,都不能影响春耕。”征战也是一样,如果没有做好接下来一年都粮食减产甚至颗粒无收的准备,没有哪个国家会在最关键的春耕去征伐其他国家的。
所以,秦国不能出兵围攻邯郸,齐国、魏国和楚国,同样不能出兵来攻打秦国。
秦鱼叹道:所以,如果赵国不将河内交付,秦国眼下是没有法子的,赵王不将赵俘的家眷交付,秦国同样没有法子,平原君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他才无所谓晚出发还是早出发。
吕不韦:“那就放任赵国背信?”
秦鱼道:“我会将这消息传回咸阳,看大王和相邦怎么决断吧。”
吕不韦也没想出什么法子应对当下的局面,只能答应下来,去整理好爰书交给秦鱼,尽快将消息送往咸阳。
等吕不韦走了,异人拍桌子愤恨道:“赵国,当真没有半点信义可言。”
秦鱼笑道:“只是跟秦国不讲信义而以。”
异人: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秦鱼:“我为什么不能笑?至少,赵国在南面的三座城池咱们已经先一步占领了,而且,邯郸城中的家眷们也已经要来迁走了,说到底,赵国允诺的割地割人,至少已经对付了三分之一了。
异人挑眉,恍然道:你早就会预料到赵国会背约了?
秦鱼道:赵国已经背信背约过一回了,吃一堑长一智,我自然要早做好打算的。
异人好奇:那你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秦鱼诧
异:“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搞好春耕啊?先将粮食种出来,是打还是和,还是搞连横外交,咱们才能有底气。
异人不信,他皱眉道:“除此以外呢?你就没有什么奇谋之类的?”
秦鱼好笑,道:“打战攻伐是将军们的事,河内有武安君坐镇,我只管粮草,其他的军务,都归武安君。
说到白起,异人又有了新的好奇:“我听说,当时俘虏赵军的时候,武安君是主张杀掉俘虏的,是你阻止了杀俘,将近四十万赵军给保了下来,因为此事,武安君到现在都对你爱答不理的。
秦鱼失笑:“你都从哪里听来的野闻。”
异人撇嘴:“才不是野闻,你可太小看吕不韦的消息手段了。”
秦鱼笑道:好,好,不是野闻,不过,秦鱼摸索着下巴,道:…不过,武安君是因为担心咱们这边粮草不够,毕竟去年关中粮荒,大家都不够吃的,加之赵军勇猛善战,怕咱们自己的军队压制不住赵军,这才起了将俘虏都杀掉的心思。
“他的顾虑是对的,你看,为了牵制这三十多万俘虏,咱们不得不在河内屯兵三十万不敢动弹,这些后果,都在证实,武安君的顾虑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唉,从兵家的角度来说,武安君不愧是我秦国的战神,他的眼光之老辣,让我等不懂兵的外行人都不得不佩服。
异人:“那你这是,后悔没听武安君的了?”
秦鱼笑道:怎么会?收下赵军俘虏,只是眼前看得到的困境,战争不会一直继续的,等停战之
后,这三四十万赵军俘虏,将会在国家基层建设中起到无可比拟的作用。
等你以后去了河内你就知道了,如今这河内,和去年,可是大不一样了。
异人笑道:你这是,打算将河内建成另一个栎阳了?
秦鱼: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呢?
秦鱼去看过政宝宝之后,就又回到了衣美人。
素怜给他送上了新收的消息,秦鱼展开一看,是白起送来的,要他速回河内。白起只给了一句话,没有更多的解释,秦鱼想着他
出来时间已经够久的了,也该回去了。
正当秦鱼想着,这趟出来还算顺利,没有遇到难解的人和事的时候,秦鱼在衣美人遇见了李牧。
秦鱼是在衣美人给白起、汤榆、孟伯禾等这些亲友挑选礼物的,总不能他来一趟邯郸,空手回河内吧?
李牧也是来挑选礼物的,一般的人物和货品自然不需要他来挑选,能让他亲手挑选的,都是母姊、兄弟等亲人和他亲如手足的将领以及长辈。
他来衣美人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其实李家在衣美人里是有股份的,李牧今天过来除了挑选礼物,就是来收分红的。
这样一座美人楼,里面卖的还都是让权贵都争抢眼红的稀缺货物,要说没有后台,美人楼的犬都不信呢。
但谁也说不清楚这一座美人楼的背后倚仗之人到底是谁,因为,邯郸城里几乎所有的贵族、士族、有产百姓,都是这美人楼的倚仗。
怎么让这些人都成为美人楼的倚仗呢?
拆分美人楼的股份,按照各家投入金钱的数量去量股,多投多得,少投少得,一个季度一分红,可以领钱,可以领货,也可以平时免费来消费,用消费的额度来抵分红..
所以说,衣美人其实不是某一个人的,而是邯郸诚的贵族和百姓的。
这样一座大家的美人楼,压根就没谁来找事,谁会闲得慌来自己家的产业闹事啊?他们不仅不会闹事,还会自觉的维护楼里的利益,如此,这,美人楼才能在邯郸城里顺利的开了这么多年,以至于壮大到如今的程度。
当然,前期的邯郸人是没有人相信美人楼会发展成如今的庞然大物的,但最开始的时候,美人楼也只是一座小楼而已,维护它日常运作的也只是一些从秦国运来的精美布匹。但随着素怜有心将美人楼做大,将越来越多的人拉拢进来,美人楼这才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其中自然少不了因为利益拉踩被刺的情况,但只要中人稀泥活得好,能在诸多大小股东之间做好平衡,就是将这些人聚合在一起,拧成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毕竟,他们都是邯郸的地头蛇,有什么不好坐下来好好商量的呢?
什么,肉不够分的?
那就做大啊,将美人楼养的更肥壮,不久能产出更多的肉了?
这种居中调和,其中要掌握的度,要非常的微妙且精准,更是非常考
验一个人的才能。
素怜做到了。
所以,如今这么一座美人楼,已经成了邯郸上下,庶民可进,权贵也可进的大楼了。再发展几年,秦鱼相信,衣美人一定会成为邯郸城的招牌地标建筑。
美人楼赚钱,美人楼非常赚钱。
邯郸被围的时候,美人楼几乎毫发无损,可见这城中的权贵们,是有多么爱惜这座楼了。
现在的美人楼是个能下金蛋的肥母鸡,但在它真正的起来之前,还只是一只能生蛋比较频繁的寻常母鸡而已。这世间永远不缺眼光独到的人,楼缓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在美人楼还未起步的时候,就在楼中占了很大的股份。
他没有将之据为己有,聪明人都明白,强取豪夺是不能长远的。
衣美人靠的是从各国运送来的源源不断的各种布匹,他将之占为己有,以素怜的性子,肯定会断了货源,楼缓最终也只能获得一些布匹而已,所以,他养着衣美人,甚至他还给衣美人介绍客户。
嬴姓李氏就是他给介绍来的大宗客户。
李氏非常有钱,整个赵国的北部边境都是他们家的,只从草原上贩卖马匹和皮毛,就可以获得巨额利益,但北部也缺布,李氏与衣美人合作,就是强强联合。
所以,李氏,在衣美人里占有股份,不多,但也不少。
秦鱼看到素怜给他的楼中机密股份名册的时候,秦鱼笑的非常开心,整个赵国的朝堂官员几乎都在这个名册上,赵国的君臣们,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们只是在一个铺子里领一份钱财而已,就能将自己一家老小拉入一个不得不做选择的阵营吧?
最妙的是,这楼里到底有多少股东,他们都有谁,这些股东自己都不甚清楚,或许相熟的几个人相互知道他们都在衣美人有股份,但也仅限于知道,喝酒的时候当做笑谈说上几句这一个季度可能从楼里掌回多少钱,其他的,就都不在意了。
那是真的不在意。
秦鱼曾经问过素怜,就没有人提出这对赵国、至少对邯郸,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吗?素怜笑道:“肉都已经吃到嘴里了,他们吃肉的时候,难道还会想这肉会不会毒死人吗?”秦鱼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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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这个人能从中获得比美人楼更大的利益和权势,但显然,现在这个人还没出现呢。
秦鱼看到李牧的时候,第一眼没认出他来,毕竟他们之前只见过一面,就这还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还是李隼在旁边提醒,他才将眼前锦衣华服的高大的青年和几年前见过的那个少年将军联系起来。
秦鱼还在考虑要不要避一避的时候,李牧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了。
李牧上下打量秦鱼,眼神从疑惑到确定,秦鱼暗道不好,抢在李牧开口之前先开口道:“李大兄,好久不见,你怎么从雁门郡回邯郸了?
李牧冷笑道:“这话应该是我来问吧?秦国的安平君公子赵鱼,你怎么不在秦国待着,来邯郸了?
秦鱼轻嘶一声,嚷嚷道:“李大兄,咱们多少年未见,一见面不说好好亲热,你孩这样一副不欢迎的样子,让我很伤心呢。
李牧一把抓住秦鱼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前,低下头在他耳边狞笑道:“你伤心?我可没看出来!
然后一把将他抗在肩头,高声道:“走吧,安平君,我这就带你去见王上。秦国的安平君来到我赵国邯郸,没有国宴款待,可是我赵国失了礼数呢。
在李牧将秦鱼抓到身边的时候,明面上的南孙等护卫,暗中保护的楼里护卫都围了上来,但苦于秦鱼被李牧牢牢的抓在手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李牧看看围着他的人,冷笑道:“我乃击杀匈奴无数的李牧,你们的主子在我手中,你们若是动一下,我可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摔断脖子。
秦鱼对已经赶过来的素怜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不要出声,秦鱼自己喊道:“你胡说什么,我是这美人楼的少主,可不是你说的什么秦国的安平君,你没长眼睛吧?你认错人了。
李牧冷笑道:“安平君好手段,竟然假借美人楼的少主身份在这邯郸城里隐藏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你说,美人楼的真正少主,是不是已经被你害死了?
李牧看到素怜,就问道:“素怜大商,你怎么说?”
素怜惊疑不定的看着李牧和秦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将军,有话好好说,做什么抓我等少主?
李牧将秦鱼放在身前,让他面
朝素怜,一只胳膊钳制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掐住他的脸蛋,对素怜道:“你看清楚了,这真的是你们少主?素怜大商,你不会也是秦人吧?”
素怜楞了一瞬,有些不确定道:“在下只是几年前远远的见过…年幼的少主一面,如今少主年岁长大,模样有所改变是很正常的事。少主带着主家的印信和老家主的书信,李将军说他是秦国的安平君,您有什么证据吗?
李牧冷笑道:“证据?本将不需要证据,本将说的话就是证据,因为,本将曾经见过安平君,可是太认得他的这张脸了!
素怜脸色都白了,似乎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上了秦鱼的当,将贼人反当做自家少主给招待了,但他又不敢怀疑李牧的话,李牧可是大贵族,虽然在邯郸不显,但看在他在楼里这几年的偌大订单的份上,素怜都不能明着怀疑他的话。
素怜似乎被‘少主’不是“少主”的事实给打击到了,他朝李牧深深一拜,道:“还请李将军给在下一个公道,迎回美人楼的真正少主。在下也会加急去信给老家主,请老家主重新派人来确定这位…身份的真伪。
李牧对素怜的话似乎是相信了,冷哼一声,重新夹起秦鱼,将他放在自己的马上,打马朝王宫方向跑去。
南孙河艾茅等秦鱼带过来的护卫紧紧坠在马的身后,不让秦鱼离开自己的视线。
素怜亲眼看着李牧将秦鱼带走,即便心里再恨,也不能露出丝毫异色来。
美人楼在邯郸太重要了,它得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现在还不是暴露底细的时候。
接下来,他得竭力自证,他跟秦鱼没有关系,他这个美人楼的面上老板,是被秦国的安平君给骗了,真正的美人楼少主已经被安平君给害了。
这是秦鱼给他安排的脚本,他得将这场戏给继续唱下去。
秦鱼是秦国的安平君,他即便被李牧“请”去见赵王,赵王不仅不会慢待他,还会有礼有节的好好养着他,这是几百年来不管怎么礼崩乐坏都没有改变的贵族间的规矩。
所以,主君的安危是不用担心的,但能不能顺利从赵国离开,就要看赵国君臣如何决断了。
他现在要先去给河内的武安君送信,赵国要是想强自扣下主君,秦军重围邯郸,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