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里的百姓生活如此富足,他们理应为国家缴税,这样,赵国才有余力庇护他们安居乐业。
走在洹水以北赵国的土地上,赵王心情还算轻松,但等到过了洹水,进入秦国河内的土地,赵王心情,就越发的沉重起来。
河内,实在是太繁华了,城外是万里无垠的阡陌良田,城内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叫卖的商铺摊贩,喧嚣沸腾,偏还井然有序,道路整洁,不见便溺粪土,男女老幼,不见褴褛乞丐。
这里,原本是赵国和魏国的土地,现在,已经是秦国的了。
赵王的车架行使在安阳城中的道路上,城内的赵王除了心中郁猝之外,还有慢慢爬上心头的更深的恐惧。
这里只是安阳城,就跟武安是邯郸的陪都一样,安阳是荡阴的门户,当年赵秦之战,第一个攻伐的,就是安阳城。
安阳城可是被赵军攻破过的,赵王不信,赵军攻破了安阳城,会对此秋毫无犯,但这才过去几年?安阳城,就一点都看不出大战后的痕迹了。
前面赵王自己在车里想东想西,后面,公子政则是兴奋的跟王翦说话。公子政和赵姬坐在车里,王翦则是骑马在车外,两人隔着车窗说话。
在以赵王为主的车队中,这两人交往,有些肆无忌惮了
。
但是,王翦跟公子政,一个是秦国的大将,一个是秦国的公子,他们行走在秦国的土地上,随便说说话,也没什么?
王翦是安阳城的守城将军,说安阳城是在他的手中建设起来的并不为过。他奉秦王命令,在此接应赵王,一起去荡阴。公子政:王将军,好久不见。王翦笑道:“政公子,好久不见。”一直搂着公子政不放手的赵姬疑惑:政儿你跟王将军认识?
公子政明显的有些失落了:去年,叔公曾带我到河内,跟王将军见过的。
说起秦鱼,赵姬喜上眉梢:原来如此,那你可要跟王将军好好叙叙旧。
她看了一眼英气勃发年纪轻轻的王将军,心想,安平君就年轻的不像话,他手下的将领,也都是青年才俊啊,果然人以类聚。
公子政打起精神来,询问道:“王将军,叔公真的在荡阴城等我吗?这次回来,我跟母亲,就不会再回邯郸了吧?
王翦笑道:“不仅安平君在荡阴,您的曾祖大王也在荡阴。王上下令要赵王将您带来荡阴,并没有说您还要不要回邯郸。
赵姬有些紧张了,她忙道:肯定是跟随大王回秦国的,安平君可是最喜欢政儿了。
又叮嘱公子政:等你见到安平君,你就撒泼打滚的求他带你回秦国,他最心软,肯定能同意的,知道了吗?
公子政:好丢脸,我才不会撒泼打滚呢。
赵姬见儿子瘪着嘴不理他,她眼睛一眯,掐着儿子的小脸让他转向自己,警告道:“我说的,你听见了吗?
公子政无语,他很容易的就挣开了母亲的钳制,嘟囔道:叔公不会丢下我的,您就放心吧。
叔公可是说了,要他在邯郸等他来接他跟母亲回秦国,结果,他收到消息还不到一年,他就来接他跟母亲了,他跟赵王都已经到了河内了,难道他跟母亲,还回被送回邯郸吗?
秦国如此大阵仗的给赵国下马威,他要是再被送回赵国做质子,秦国的这个下马威,威力可就损失大半了。
曾祖和叔公,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他们此
次离开邯郸,那就是真的离开,不会再回去了。唉,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这个小孩子都明白,母亲这个大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他拿这话去问王将军,只是想从王将军的反应中得到确定的信息而已。
他观王将军面色自然,看向他的眼睛没有躲闪,说话也是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那就是说,大王虽然没有直接下令说不要他回去了,但王将军也认为,他跟母亲此次出邯郸,就不用回去了。
人家没有直接回答,那是谨慎小心,不愿表露揣度王上的心思而已,母亲居然就当真了。好笨。
王翦见公子政背对着母亲小声嘟囔“好笨好笨”的样子,不由有些发笑,公子政,可是很聪慧的,也难怪安平君会喜欢他,谁不喜欢聪慧可爱的小孩子呢?
赵王的车队穿过安阳城,只走了十多里地,就到了荡阴城的外围了。
公子政已经在马车里睡过一觉了,这会,他被母亲叫醒,因为,等会就要进城,面见君王了。赵姬紧张的一会揽镜自照,她听说,异人也在城内,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是不是容色有损?
一会又去抱儿子,政儿是长子,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儿子能带给她些许安全感。
公子政打了个哈欠,挣脱母亲的怀抱从车窗探头去看外头,大眼睛咕噜噜的乱转,看的津津有味。
去年他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片树桩子和麻布搭建起来的临时货棚子,今年就已经开始开工建设泥土仓房了,看那挖坑的深度,那肯定是要建地下货仓的。
哈哈,这些地皮肯定已经租赁出去了,荡阴城的官署,肯定又进了一大笔钱财,继续修建大河引水沟渠的钱粮有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招到更多的河工来挖渠?
啧,叔公给定的工钱太多了,大家都能吃饱,能穿暖,谁还来挖渠啊?挖渠做河工可是很苦的,大家手里有了余钱,就该懒惰了。
如果城外到处可见施工的乱象和尘土,那么越靠近荡阴城,就越可见规整和秩序。
秦国不愧是法家施行最彻底的地方,凡是有秦人驻扎的城池,那硬朗笔直的秩序,就越发的明显。
赵王的车架在城门外停了下来,秦王要赵王徒步进城,美其名曰,“看一看荡阴城的繁华”。赵王脸色铁青,不愿下车。
不过,秦王也没将赵王的面子彻底踩在
脚下,他让子楚来接引赵王入城。
子楚不卑不亢,再三请求赵王与他一同入城,算是给了赵王一个不大不小的台阶下。赵王也在以平阳君赵豹为首的臣子们的劝谏下,下车,徒步,进城。
当然,公子政和赵姬,仍旧坐在马车里,跟在赵王和子楚的身后,缓缓进城。赵姬看着前面子楚与赵王并行的背影,眼睛放光,心下激动不已。公子政轻嘶一声,小声道:“母亲,您抓痛我了。”
赵姬眨了下眼睛,回过神来,随意在儿子小肩膀上揉了揉,道:“等会见到你父亲,不要生分了。你看见了吗?前面那个,就是你的父亲了。
公子政看了眼“父亲”的背影,垂下眼,没说什么。
他自小就敏感多思,如果在见到秦鱼之前,他对父亲还存在幻想的话,那么等见到秦鱼之后,他对父亲的幻想就转移了,此时再见这个生身之父,心里倒是淡然大过激动。
心道,原来那个就是我的父亲。
其他的,还不如他即将见到曾祖和叔公的期待强些。
他看看母亲,直觉里母亲心中所想恐怕要失望了,他之前学到一句话,叫做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希望,母亲不要太伤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