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右相跌跪在地上,他已是风烛残年,这般老泪纵横的凄怆模样,令人揪心。
“夫人,夫人……我真想随你一起去了啊!可是老头子对不起你,没脸下去见你……呜呜……”
他痛哭起来,再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是用枯瘦如树皮的手握紧拐杖,一下又一下地往自己腿上敲打,嘴里不住地念喊着“夫人”二字。
遥远的风声将这痛楚悔恨的哭声传来,饶是萧壁城这等八尺男儿,听了也面色动容,心有不忍。
就更别说墓前的一众李家人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下成长,早已习惯了长辈的强势与说一不二。
李右相性格执拗,这辈子除了在母亲面前,几乎没有向其他人低过头,哪怕在面对昭仁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占三分理,便要想尽办法拐着弯地为自己争论七分。
这样一个强势了一辈子的老人,如今却在妻子的墓前放声痛哭,忏悔着过往的所作所为,给李家人带去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
震撼过后,便是强烈的自责与坐立难安。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李右相突然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下意识地把一切归结于年宴上的荒唐闹剧。
李大老爷身为长子,
终究看不得父亲如此凄楚可怜的模样,率先面带痛色地抓住李右相的手。
“爹,爹!您别这样,错的人是我,是孩儿不孝,没有听话照顾好弟妹们……您要打就打我吧!”
李右相勉强缓过气来,泪眼蒙眬地望着长子黑白交缠的鬓发。
他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那上面刻着超过同龄人的风霜痕迹。
“不……是爹亏待了你,早些年家里穷,你考上秀才以后,明明能去更好的书院里进修……全因爹不中用,才使得你为了帮衬养活一大家子,跑去私塾里教书补贴生计,硬生生蹉跎了六年光阴,若非如此,你会有比现在更高的成就。”
李元绍的父亲将近三十岁才正式踏上仕途,早年因为生计压力太大,不得不暂时放下科举,跑去赚钱养家。
后来李右相渐渐在家族里得势,为了帮助父亲坐稳家主之位,他也没有立刻回书院继续读书,而是与妻子一起协助父母打理千疮百孔的家族。
直到根基彻底打稳了,他才又继续进修,然而终究错过了最年轻力壮的年纪,记忆力和专注力都不如从前,费了很大劲才考上个吊车尾名次的进士。
哪怕有李右相的扶持,他如今的仕途也已走到了尽头,再难更进一
步了。
“我和你娘总觉得亏欠你太多,所以一直对大房格外帮扶,元绍的事怪我犯了老糊涂,梦娥如今的处境我也有甩不开的责任,你们怨我是对的,这些年来委屈你们了。”
望着李右相藏不住慈爱的目光,李大老爷激动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心里欢喜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爹……儿子不委屈,呜呜……不委屈。”
李大老爷拼命摇头,却是忍不住掩面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