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了一会后最先坚持不住的是温欣,她出去冲了澡,坐在床边吹头发。
肖瑶出来后,很自然地坐在了温欣的身前,就像她们过去那样,温欣给肖瑶吹头发。
不同的是,这次吹到一半,温欣停住了,她丢下吹风机,从后面抱住了肖瑶,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背后,埋在她的睡衣里,肖瑶只觉得自己的背后有一阵温热,像是要烫伤她似的。
“瑶瑶,我现在……我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就像……就像是闭着眼睛走独木桥一样,只要一不注意,就要一脚踩空了。”温欣的声音颤动着。
肖瑶没有说话,她哭了。
“我没有家了。瑶瑶,”温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木讷的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我没有家了。”
最后一句“我没有家了。”就像是倒在最后一层地狱里的可怜人的无声的叹息。
肖瑶真的绷不住了,她转过身体,看到了已经哭成泪人的温欣,温欣一声不吭,却已是点点芙蓉泣露,她轻轻地把温欣抱入自己的怀里,像是一个母亲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那样轻,她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折断了这个散落在人间的天使。
“欣儿别怕,瑶瑶在呢啊!瑶瑶在呢!”说着,肖瑶轻轻拍打着温欣的身体,“世界唾弃你,瑶瑶爱你,瑶瑶的肩膀永远给你靠。”
听后温欣的身子颤动了一下,然后抖动得更厉害了,但她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肖瑶默默感受着这位老友内心最深处的悲痛,年幼丧父,母亲改嫁和男人跑了,丢下她不管,没有一个人再要她了,她就像肮脏的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像快要老死的孔雀,没人再记得她开屏时的美丽。
很久后,温欣哭的有些发懵,但心情缓和过来一些了。
肖瑶晃晃悠悠站起身,她有点脱力。
她在包里翻出来一个东西。
“欣儿,给你的。”
“这是,小提琴?”温欣说道,“你知道的,我很喜欢我现在手上这一把,我不愿意换的。”
“我知道。”肖瑶说道,“不是小提琴,是琴弓。”
温欣这才打开了看了看,又漂亮又精致的琴弓,用的是巴西苏木做的弓身,西伯利亚的马尾毛做的弓毛,纯银的弓纽,纯银饰配件镶嵌天然鲍鱼壳,小牛皮包裹,而且一上手就知道,这是手工的,即使是外行人都能看得出,这琴弓,价值不菲。
“你的琴弓不是用了挺久了吗?我寻思着给你换一个,专门找师傅做的呢。”
温欣仔细端详了片刻:“我不要。”
“这是干嘛啊?我爸有认识的朋友做这个的,没要我多少钱。”
温欣没有说话,即使是朋友,温欣也不愿意欠对方的,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收下。
说完,温欣就把琴弓装了回去。
肖瑶笑了笑:“欣儿,我很喜欢每次看你演出时,最后在手中划出弧线的收尾动作,那个时候,你是最自信的,整个舞台正中央是你,傲视群雄的是你,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那时候的你的辉煌了。”
“所以我希望,无论在哪里,哪怕再无听众,你也能为了自己,演奏一曲,用着我送的琴弓,带着我的期许,永不忘记你最后收尾动作的那份自信,告诉自己,自己永远都是温欣,那个从来不会把头地下的公主。”
温欣又一次动容了,她的眼眶已经一次又一次地湿润了。
她珍重地收好了那把满载着希望与期许的琴弓。
那一晚她们还聊了很多,深夜上床的时候,灯一关,躲进被窝里。
那一夜,她们都没怎么睡,肖瑶只记得,那一夜,以前想要贴贴都会推开自己的温欣死死地抱着自己,仿佛是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肖瑶就会消失不见,肖瑶也同样地抱着她,既是安抚,也是无奈。
她希望尽她所能做的,给予她地朋友安心最大的安慰,哪怕只能让对方一时栖息,一时踏实,一时幸福也可以。
她忽然就很希望这个夜永远不会结束,她永远可以这样抱着,安抚着,被依赖着,那个坚强又脆弱的女孩。
“来时的路上是有光的,瑶瑶,是你为我照亮的。”搂着黑暗中的肖瑶,温欣似睡非睡地呢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