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商业文明远不如后世发达,做大宗生意都讲究熟门熟路,货源渠道很难建立。所以他半真半假一通忽悠,冒了个李国助全权代表的身份,看能不能暗中截胡。
“原来如此。”吴国毅脸上露出笑容,“我这买卖不方便留书,既是林老板替李大公子勾管这海上事务,我找你也是一样。”
林海心说这不废话吗?七里丝的产地就在浙江湖州,价格肯定要比澳门便宜。问题是吴国毅为什么要邀请李国助去浙江买生丝?谢记丝行在澳门可是有垄断经营权的,这似乎不合逻辑。
吴国毅朝身后看了看,回过头来抚掌笑道:“闻弦歌而知雅意,说的就是林老板这等人。你听真了,谢记丝行在濠镜做得好大生意,在老家浙江却未必敢称
不难想象,凭借在广东海道衙门的关系,谢记丝行占有澳门这个巨大的海外贸易市场,从而引来吴国毅东家的眼红。于是,后者派出间谍调查对手在澳门的客户资源,试图挖走一两个去浙江做生意。
很明显,对方不想做零碎生意,更不想做一锤子买卖,而是要寻找一个长期合作的包买商,要不然干嘛非得找李国助?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对方经过调查,认为谢记丝行的客户里只有李国助有这个实力。
“浙江。”吴国毅的回答言简意赅。
他的话里还包含了另外一些信息,谢记丝行的老板是浙江人,而且是浙江数一数二的丝绸商人。当然,如果吴国毅没有吹牛逼的话,那么邀请李国助去浙江做生意的这位——吴国毅真正的东家——才是当地丝绸业的扛把子。
吴国毅道:“林老板但说无妨。”
林海就等着这句话。
在大明万里海疆之上,朝廷只留了广东澳门和福建月港这两个合法口岸,其他地方包括厦门都只能走私。很显然,大宗走私必须与当地官府或士绅合作,而在这种非法的合作关系中,海商是绝对的弱势方,其权益很难得到保障。
但要这么放弃又实在可惜,这个机会如果把握好了,其意义甚至不仅仅是包买商这么简单,将来发展得好说不定能垄断一条航线。
吴国毅有些明白了,只听林海接着道:“那谢阁老的后人惯常和海商做买卖,却又仗着家势欠钱不还,催急了就要报官,最终把海商逼得狗急跳墙,在余姚谢氏的府上放了一把火,杀了几个男女。”
据林海所知,在朱纨禁海之前,大明通往日本的贸易港口主要是宁波,嘉靖大倭寇之后才转到澳门、厦门等地。换句话说,眼下这个时代,浙江和日本之间没有直通贸易,尽管这条航线的距离要近得多!
吴国毅见林海迟迟没有表态,又道:“林老板可是忧心浙江海禁?却是多虑了,一应关节自有蔽东家打通,无需林老板费半点心。”
垄断……林海想起吴国毅说不方便在提调司谈生意,而且还不愿意留书信,突然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敢问将爷,这桩买卖的上家不是谢记丝行罢?”
吴国毅不是一个善于言辞之人,听到林海的话后便沉默了。
林海笑道:“只要是走海的,谁人不想?只不知在何处可以买到?还请将爷示下。”
林海伸出两根手指道:“其一,不要定金,也不可赊账,只要钱货两清。其二,摊子不可铺得太大,先从几千两银子做起,待两家熟稔了彼此放心,再逐次铺开了买卖。”
吴国毅沉吟道:“这两样都在情理之中,只是我却作不了主。林老板若是果然有诚心,就请到绍兴府城,那城中有个辽东参貂杂货铺,找那姓严的掌柜引见在下东家。”
“绍兴府城,辽东参貂杂货铺,严掌柜。”林海重复了一遍,展眉道,“好!就依伱言。劳烦吴将军上复贵东家,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在下定当登门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