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观察着米格尔的表情,适时给他抛出台阶:“当然,我尊重你对真理的态度,也理解你为博望号负责的立场。这样吧,我和你做个君子约定,两天后如果我们用壬子针没有看到陆地,这条船的航向后面将由你决定。”
露天甲板上的冲突很快在整条船上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博望号正在按林海的指引前行。而这位一般很少介入船上事务的船东宣称,他的决定是在遵照妈祖的神谕。
博望号终于再度扬帆起航。艉楼三层的针房里,伙长不错眼珠地盯着沙龛中平放的罗盘,随着船体的颠簸,指南针的针尖正在壬字和子字之间细微跳动着。
博望号的当地时间很好获得,影子最短的时刻就是正午十二点,难点就在于另一已知经度地点的当地时间。
米格尔大喜过望:“好,我完全赞同。”
米格尔彻底被激怒了,他刷地一声抽出腰间的大马士革刀,厉声对石壁吼道:“听着,如果你们要用壬子针的话,那我们就在此决一死战吧!我米格尔在此立誓,绝不容许一个装神弄鬼之辈把我的水手们送进地狱!”
话音未落,郑廷球等人纷纷拔出刀来,雪亮的刀锋在正午的阳光下闪成一片。米格尔那边几个洋鬼子见状也不甘示弱,各自拿出了随身武器。
他也不去拔刀,只是冷冷道:“伱他妈这是想找死?这船上哪有你这鬼佬说话的份。”
眼看双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林海一闪身跨到石壁身前,大喝一声:“住手!大家都住手!”
“侯爷,没有人能为真理负责,除了上帝。”林海眼中露出森然的寒意,“你也无法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如果你坚持要挑战船长,那我只能借你的鲜血来维护船规。”
林海当然没有收到什么妈祖神谕,他是基于腕表测量的经度和米格尔测量的纬度进行导航的。测量经度其实很简单,只要准确知道当地时间,再和另一个已知经度地点的当地时间对比即可,经度差一度当地时间就差四分钟。
米格尔仍然握着短刀,抗声道:“我为真理负责,为我自己的生命负责。”
“还没完。”林海接着道,“你对着船长拔刀已经严重触犯了船规。现在请你扔掉手上的刀,低下你的头颅,诚恳地向船长认错。我将以船东的名义,代你向船长求情,看在你测量纬度的功劳上,赦免你的罪过。”
其他那些华人水手虽然曾在他的船上待过,但双方只是临时的雇佣关系,而且这次的雇主本质上是林海,只是后者借助他在澳门的人脉由他代为招揽。甚至就连招水手这件事,林海都给他算了工钱。
米格尔这下听真切了,在澳门呆了八九年,他当然知道妈祖。不过作为一个天主教徒,他向来都认为世上只有唯一的神。
林海的腕表外观上是一款卡西欧航海表,也具有该款航海表的所有功能,可以查到世界各大城市的经度,其中就包括澳门和台北。腕表现在的时间就是澳门时间,他在濠镜用最短影子法连续校准了一个多月,取的平均值。
所以如果拥有一块能在海上精确计时的手表,经度测量就会变得比纬度测量还简单。但这在十七世纪太难了,无论是东方的焚香、刻漏还是这年代西方的机械钟表,在颠簸的船上都无法实现精确计时。
毕竟,四分钟误差就相差一个经度,在低纬度海域就相当于两百华里。以这年代的计时精度,用经度导航会导到爪哇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