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年头的京营士卒基本都被勋臣们役占了,行军打仗那是门外汉,欺行霸市却是个顶个的好手。
这番热忱没有打动王敏政,但却被胡良辅看在了眼里。这死太监正在运作去登州监军,因此有意事先寻个亲信,对他很是嘉奖了一番,回程时还让袁进和他的亲兵上了使团的座船。
这么算下来,使团队伍足足有六七百人,蝗虫过境一般在北直隶、山东、朝鲜等地呼啸而过,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哀嚎,尤其是朝鲜商民更是被折腾得欲仙欲死。
万一在他的辖区栽了跟头,那可真够他老武喝一壶的,顺带他也派了几个家奴跟着去薅羊毛,狐假虎威不薅白不薅嘛。
至于另外那条船,则是一些和王、胡两位交好的京师大佬集资购买的,既有太监也有文官。大家伙儿都看上了朝鲜这只肥羊,纷纷派出心腹豪奴,自费跟随使团出国旅游。
使团的座船看上去要威武很多,足足有七桅,长达二十丈,除了艏楼和艉楼外还有个舯楼,远远望去好似一座海上浮城。不过这玩意也就是个银样蜡枪头,操纵性差得令人发指,只是为了显示天朝上国的威严罢了。
船上除了王、胡两位和名下几个小太监,就是征召来操船的水手义民,此外还有两百来个“千挑万选”的京营士卒。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此时三条船上的众人无不喜气洋洋,毕竟大家伙儿的腰包都鼓了起来,更兼马上就要回到大明的世界,颇有点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气概。
两年多后,时任协理京营戎政李邦华受命整顿京营,一度取得较好的效果。结果却被以襄城伯为首的勋臣们连章弹劾,最终被免官闲住。
说是兵船,其实也未见得比当年袁李二人的海盗船强多少,不过是船头一门大发熕,两舷都是用来打人的佛郎机、百子铳,此外就是些鸟铳、喷筒之类压根算不上炮的玩意,说到火力那是大姐不要笑二姐。
武之望对京营的成色一清二楚,所以才派出水右营护航,虽说建奴的水师不济事,但他还真不放心这些京营老爷兵。
这次差使,袁进也算是大出血了,砸锅卖铁凑了五百两银子孝敬上差。王、胡两位也不嫌一人二百五寒碜,本着蚊子腿也是肉的精神笑纳了。
想到此,袁进更是加倍地对这死太监曲意逢迎,胡良辅也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一把上位者的平易近人。
袁进当然也不是真的榆木脑袋,身在明军这个大染缸里哪能洁身自好?毕竟他不是沈有容,人家是世家子弟,家里出过状元,年轻时交游的都是王世贞这等名流巨子。
袁进就没这个资格在官场上特立独行了,一旦没有靠山就很难混下去,所以近半年来他也开始喝兵血,只是还不够狠而已。毕竟他的部下很多都是当年的小弟,实在是下不去死手。
袁进脸色骤变,他是东南海寇出身,对洋人的老闸船一点都不陌生,闻言慌忙丢下胡良辅跑到艉楼门口。
霎时间,一条长达十余丈的老闸船映入他的眼帘,正从船艏左前方的斜刺里驶来。由于风向的缘故,这条船的船身微微左倾,右舷上一字排开的炮窗门向上翻起,八门青铜大炮从里头伸了出来,宛如一排嗜血的獠牙。
看到眼前的景象,袁进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