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又名平旦,是太阳停留在地平线上的意思。
寅时过半,也称黎明,是日与夜的交替之际。
但在这有山地有平川盆地又有草原的边塞之地,依旧是夜幕仍在之时。
好在边塞之地的夜空,有着格外明亮的圆月,以及璀璨的满天繁星。
也正是因为这样夜空,才让走在归营路上的雁门关常备守军将士,不至于看不清道路。
可这时候的边塞之地,却有着足以淹没半身的浓雾。
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但也能见度不足十步!
一身戎装的将士们,或独自步行,或牵着披着马甲的战马,行走在这犹如仙境的归营道路上。
终于,先后离家的他们,在三条通往各自营地的县城大道上汇合了。
县城之内,
通往雁门关中门以及东西二门的三条大道两边,早已站满了身着红衣,手提红灯笼的女人们。
与此同时,两边的民房以及商铺,也都不约而同的点亮了自家的灯,真就是有多少灯就点多少灯。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那通过窗户照出去的灯光,可以完全照亮将士们的归营之路。
没有人事先通知,也没有人事先安排。
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雁门‘军嫂’们,有的就家住大道边上,她们在送完自己的丈夫之后,也就顺便举个灯笼,为其他的将士照明了。
很快,通往三门的三条大道边上,就有了许多身穿红衣,提着红灯笼的女人。
而大道两边点亮自家灯火的民房和商铺也是如此,一家点亮,紧接着就是十家点亮,直至全部点亮。
在这依旧夜深人静之时,将士们走在这灯火通明的归营大道上,只觉得这不仅照亮了他们前进的路,还温暖了他们的心。
寒冷的边塞之夜,寒冷的呼啸夜风,寒冷如冰的身上甲胄,在这些家乡父老送来的光明面前,根本就不算个事。
没有感谢,没有左右拱手行礼,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只有目视前方,只有默默前行!
只有一颗为了保护身后的万家灯火,为了保护身后的父老乡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老小,血战致死的决心!
只有‘敌人想入关,除非全阵亡’的满腔热血!
也就在此刻,
突然就响起了深沉粗犷又激昂的琴音,还是起源于蒙元的马头琴声。
不知道是城内哪家传来的琴音,但却可以听得出来,绝对不只是一人拉一琴。
大道某处的窗户之内,
一位安家关内,并取得大明籍贯的蒙元老人,正目送着这些归营将士,拉着手里的马头琴。
琴音之所以激昂,是因为他已经是大明子民,他的儿子也是正在归营的大明骑兵,是雁门关常备守军的一员。
他要用自己的方法,激励自己的儿子,以及儿子的这些汉家兄弟!
琴音之所以粗狂,是因为他对记忆中的家乡,还有着模糊的怀念!
琴音之所以深沉,是因为对阵双方是他现在的国家,和永远的老乡!
片刻之后,
这位取得大明籍贯的蒙元老人,已经再也看不到身披戎装的归营将士了。
他只是看着远方隐约可见的雁门关城门楼,只是看着关外的天空,眼里尽是期待之色。
他期待关内关外都亲如一家的那一天,可以早日到来!
他期待关内关外的将士不再敌对,而是穿着同样的衣甲,成为真正的同袍,一起对付其他的敌人!
尽管他知道他的有生之年难以看到,但他依旧期待!
寅末卯初,破晓时分。
雁门关中门以及东西二门的常备守军,全部归营,并在叶青的命令再次换防。
这些与家人团聚之后,又赶路归来的常备守军,立马登上了城墙。
他们没有休息时间,就连早饭也只能在岗位上应付。
雁门中门城门楼三楼廊道之上,
睁着眼睛站岗一夜的朱元璋,只觉得有些疲倦,还连续打了三个哈欠。
朱元璋看着站在城门楼下啃馒头的守将,只觉得他们的早饭配置相当的好,一人一个大馒头,还配有一个水煮蛋和一碗热牛奶。
可早饭吃得再好,也补不回来熬夜的亏耗啊!
朱元璋可以说是老兵中的老兵,他自然知道这些匆忙回家,又匆忙归营的守军,绝对不会在家睡觉。
朱元璋揉了揉眼睛后,看着叶青的眼神,还有那么点责备的意思。
他只是严肃问道:“叶大人,你觉得他们一顿好的早饭,就能够补得回来吗?”
“咱敢肯定,他们回去之后,不仅会祭拜祖先,不仅会与家人告别,甚至还一定会和妻子行房。”
“再加上匆忙回家又匆忙归营的折腾,他们熬这一夜的亏耗,可比站岗连续熬两夜的亏耗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