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过往官员的眼里,
两名身穿绿袍官服,身前补子为‘鸂鶒’图案的正七品监察御史,昂首前行,且目不斜视。
其中一人手持一把刀鞘为鱼皮包裹装饰,看起来不太精致的战刀。
这把战刀比不上身后任何一名锦衣卫的制式佩刀,也比不上玄武湖大营里任何一名骑兵的制式战刀。
但这把战刀却是朱元璋当将官后的
现在的朱元璋还没有铸造尚方宝剑,只有一把收藏在御书房的天子剑,他虽然没有给郑士元那把没见过血的天子剑,但给了这把砍过不少人的‘天子战刀’!
而走在郑士元边上的韩宜可,也身背黄色包袱,里面装的正是朱元璋的手书圣旨!
他们的身后,还有蒋瓛以及二十名目光犀利的锦衣卫随行!
郑士元和韩宜可都身材清瘦,但一个皮肤黝黑国字脸,一个皮肤雪白锥子脸,仅凭他们的长相就够黑白无常的了。
现在他们生杀大权在手,直接就变成了‘黑白判官’。
“太好了,简直是太好了呀!”
“老天有眼,陛下终于舍得下死手了!”
“我大伯仅是在凤阳看中一个姑娘,就买回去当通房丫鬟,结果就因为他叶青中秋节送陛下一首‘说凤阳道凤阳’之歌,直接没了脑袋不说,还挂在城头示众三天,终于可以出这口恶气了!”
“我知道,你大伯强行带走人家闺女,结果就甩了五贯钱在人家爹的脸上,我舅舅就不干这缺德事,了五百贯钱,买了五十亩地,也因为这首歌被砍了脑袋,总算是要报仇雪恨了!”
“这叶青也是胆大,竟然敢贪农税,他不知道陛下是农民出身吗?”
“据我的了解,这叶青不仅不傻,还是个人才,怎么会不贪布业商税,专门盯着农税贪呢?”
“.”
恰巧碰见这一幕的文武百官看着三人远去,都在那里窃窃私语。
其中的淮西官员表情最为痛快,在他们看来,黑白无常变成黑白判官还直驱雁门,叶青无论如何都死定了。
至于其他的官员,则在谈论他这反常的行为。
要知道工商制造行业的税又多又杂,本就统计不易,这才有机可乘。
而农税则相对简单,所有的数据都是死的,真就是稍有不慎就身败名裂。
但凡有点经验的贪官,就绝对不会放着工商制造税不贪,跑去贪那风险高又价值低的农税。
古往今来,从来都是贪赈灾钱粮的贪官被抓得多,而在其他地方下手的贪官被抓得少。
而他叶青却置贪官老祖留下来的经验而不顾,专门贪风险高又价值低的农税,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
如果他叶青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他叶青却是人在边关,就名震朝堂的高手,高手犯傻子错误,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
人群之中,已经穿上大明官服,留上汉家发髻,头戴大明官帽的王保保,实在是不想听了。
他抱着公文,直接就往大都督府而去。
大都督府,大都督专用书房里,王保保看着还在认真看军队公文的徐达就来气。
“我的魏国公,你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喝茶?”
徐达看了看自己官服上的正一品‘麒麟’补子,再看了看王保保身前的正四品‘老虎’补子道:“王将军,你就这么和本帅说话?”
王保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可别跟我来这套,想当年我也是本帅,我还是打败过你的本帅,我在这里当你部将的原因,你比谁都清楚。”
“他朱元璋要杀叶大人是吧!”
“行,这狗屁官服我不穿了,要么放我回北元,要么你徐达现在就给我一刀。”
徐达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副地痞无赖样子的王保保,也是真的想跳起来给他一脚。
徐达只是瞪了王保保一眼道:“跟谁学的,这么一副地痞无赖样?”
“我告诉你,你也别在我这里来这套,你知道你为什么只打败过我一次?”
“你跑到我这里来说这话,就是根本原因!”
王保保一听,直接就急眼了:“揭人短是吧?”
徐达不仅不急眼,还叉着双手的同时,往椅子上那么一靠:“你拿打败过我说事,我就拿你只打败过我一次说事咯!”
王保保只是冷哼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反正就是一句话,只要他朱元璋杀叶青,那他就要么自尽,要么回北元继续单干。
他这么固执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跟着朱元璋混的话,绝对实现不了他的理想,只有叶青得到重用,他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如果不能自己成为恢复鼎盛大元的王,做一个部将去见证别人恢复鼎盛大元,也是非常不错的事情。
并且在他看来,以叶青的才华,或许还能让他看到超远鼎盛大元的盛世华夏!
徐达自然知道王保保是为了什么,才穿上这身官服的。
徐达只是淡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不就是看到监察御史出发,淮西官员在那里议论吗?”
“你知道?”
徐达亲自倒一杯茶,推到王保保面前道:“你忘了,我除了是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还和胡惟庸一样,是中书右相!”
“他知道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他能看到的东西,我也自然能看到。”
“想必你在外面已经听到有人说,叶青明明不傻,却不贪好贪的税,只贪容易被发现,还价值低廉的农税?”
王保保听到这里,也是似有所悟道:“我也觉得奇怪,只是太过着急,所以才急着来找你,难道这其中别有门道?”
徐达淡笑着点头道:“你是不知道,这叶青做事情,总是让陛下开始想剁碎了他,最后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看着吧,这次也一样!”
话音一落,徐达就又开始慢慢品茶了。
王保保想了想后,也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才开始慢慢品茶。
可他放下茶盏的瞬间,还是担忧道:“我可听说了,这郑士元和韩宜可二人,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狠起来连皇亲国戚都敢告。”
徐达只是看向雁门县的方向,目光深邃道:“正因如此,你我才只需要在这里等他高升的消息便好。”
“那些没见过叶青的人都觉得事情不对头,你我这种和他打过交道的人,还能不觉得事有蹊跷?”
“再者说了,你该比我了解他才是,你觉得他是这种祸国殃民的人吗?”
王保保想了想后,便恢复了一代名将该有的冷静。
紧接着,他就笑着问道:“徐帅,我的家宅安置好了没,我不能老是住你家不是?”
徐达点头道:“户部已经把我家对门的宅子买了下来,别人这个月就会搬走,到时候就是你的了。”
“朝廷出了一部分钱,我友情凑了一部分钱,你妹妹秦王妃凑了一部分钱,剩下的就从你的俸禄里扣,发十扣三。”
“如果不立战功得奖赏的话,十年就能扣完还清了!”
王保保听着这么一个结果,也是满脸的嫌弃,如果不是因为叶青的话,这大明朝的官真就是不做也罢。
但一想到即将高升赴京的叶青,他还是满眼期待道:“有了我的‘归义侯府’之后,就把我的妹妹和女儿什么的,全都接过来,到时候方便她们和叶青认识。”
听着这么一句话,徐达直接就皱着眉头下起了逐客令。
也就在徐达继续悠闲喝茶的同时,胡惟庸却是看不进去面前的奏疏了。
因为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头!
叶青这么一个让开国帝后产生浓厚兴趣的人,怎么就能干出这种蠢事来呢?
如果真想在国税上咬一口的话,以他雁门县的税收实力,那可就太简单了。
如果是他胡惟庸坐在那个位置,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咬一口,还不让朱元璋知道。
这种等同于当着朝廷的面拿钱的蠢事,他胡惟庸不会做!
他胡惟庸都觉得蠢的事情,那人在千里之外就搅的朝野震荡,还文能治世安邦,武能运筹帷幄的叶大人,又怎么会明知故犯呢?
“明知故犯?”
“难道,这是他故意为之,他还有后手?”
“这件事情,还能有什么转折?”
“.”
想到这里,胡惟庸是越想越不对头,越想越觉得他不是在整叶青,而是在帮叶青的大忙。
如果事情当真有转折的话,那就是皇帝开始有多恼怒,事情闹得有多大,后面的补偿就越多。
皇帝能拿什么来补偿?
他朱元璋这么一个兜里比脸还干净的穷皇帝,除了拿官爵来补偿,就只有卖女儿了!
胡惟庸越往这方面想,眉头皱得就越紧,目光也愈加的深邃。
“胡相,”
“这是今年的官吏名录,还请胡相过目。”
也就在胡惟庸陷入沉思之时,依旧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吏部尚书吕本,就拿着一本厚厚的线装蓝本,来到他了他的面前。
而这线装蓝本的封皮上书【洪武七年,各地方官员名录】。
胡惟庸回过神来之后,便接过翻阅了起来,象征性的翻阅之后,他就直接弯曲书册,准备盖个‘骑缝章’!
可也就在他正要盖章之时,却是突然停下手上动作,然后问道:“吕大人,你说叶大人为什么要在农税上动手,而不是在其他税目上动手?”
“他不是这么不长脑子的人啊!”
吕本只是平淡道:“下官不知,下官部里还有事情,这就告辞了。”
吕本离开中书省之后,只是看向雁门县的方向,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然后就回了他的吏部去。
他才是那个想法最接近徐达的人,他不仅不觉得叶青没脑子,反而觉得叶青干得漂亮。
在他看来,叶青高升入朝堂,已经成为了挡都挡不住的事实,只待叶青入朝之后,他就会想办法与叶青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