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走在降兵面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她的气色好了很多,让她惊讶的是,幽州方面并没有虐待于她,包括随她一起被抓的这几百兵士。
这些人很多当初都受了伤,或得了病,或本来有旧疾,幽州方面派出了医士治疗,让一众黑山降兵也大惑不解。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些日子以来,杨凤等人虽然每日要做包括农活挖土等劳役,但吃的东西,却是和幽州兵士百姓一样的!
伙食一日两餐,有粗粮,有面饼,有野菜,甚至隔天还有些肉,杨凤本来以为也就是一两顿,结果到目前为止,伙食还是一如既往。
她的两个亲卫私下对杨凤苦笑说,这吃的可比在黑山时好多了。
代价就是做劳役,但其实并不怎么辛苦,一天加起来也就四五个时辰,黑山的民夫做的可比这还辛苦,但最让杨凤无法理解的,还是晚上睡觉前的两个时辰。
去参加什么追忆往昔,展望将来的谈心聚会。
黑山降兵被打散到各个行伍中,每五人一伍,带一个降兵,白天农活如此,晚上谈心会也是如此。
杨凤心道白天也就罢了,晚上搞的那一套,不就是太平道传教布道的密会吗?
她对此很是不屑,这不都是她以前玩剩下的东西?
所以最初她拒绝参加这种在她看来,颇为幼稚的蠢事,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一个亲卫是哭着回来的,杨凤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亲卫本是对太平道极为信从,如今却如此反应,这凶虎蛊惑人心的本事,难道如此高明?
那岂不是太平道的大敌?
杨凤心中沉重,要求去参加这所谓的聚会,当即被批准了。
几次之后,就把杨凤搞沉默了。
这不就是比惨吗?
但看着一个个人站起来诉说着以前的经历,杨凤竟似乎开始感同身受,产生了些许共鸣。
等她醒悟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依靠共同的悲惨经历,让众人产生认同感,从而寻找到共同的目标和追求,无论从战场还是做事,都能做到齐心合力,这乃是领军之将追求的极高境界!
这凶虎是如何想到这种可怕的主意的?
但杨凤还是有很多不解,很多时候这些兵士指摘的对象,都不约而同指向了地主和士族。
而袁熙身为一州之主,本身就是最大的士族和地主,他不怕最后的矛头指向自己?
她实在不吐不快,在袁熙巡视军营时,问出了这个问题。
袁熙听到后,眼中闪现出了奇异而欣喜的光芒,他向杨凤拱手一拜,“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因为我也在寻找答案。”
“若你能先于我一步找到,我便拜你为师。”
杨凤心中冷笑,这凶虎也太会作戏了!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似乎是无解的!
清晨丝丝凉爽的轻风抚过众人,席卷到金黄色的麦浪上方,复又将哗啦啦的声音传回到众人耳中,把杨凤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杨凤身边的降兵们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被金黄色充斥满眼时,不约而同地往前奔走了好几步,似乎想要扑到麦子上。
多少年了,自己这些人面对的都是无止境的杀戮和劫掠,而没有真正面对这种丰收的景象了?
很多人心中,此时竟然有了些久违的平静。
很快便有很多伍长过来,领走属于自己的降兵,并将收割农具交给他们,杨凤心道这些人倒是思虑周全,五个人看着一个带脚镣的,无论如何都翻不起风浪。
接着有个沉默的年轻人过来,将手里的镰刀递给杨凤,然后挥手示意杨凤跟上。
杨凤提着镰刀,看着对方仿佛毫不设防的后颈,心道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个高手,他真的不明白,镰刀在自己手中意味着什么?
但对方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在前面,仿佛在引诱自己出手一样。
杨凤跟着这个伍长参加过谈心会,知道他有个亲人就是被黑山军杀死的,难道这是勾引自己主动出手,然后让自己被田野间巡逻的骑兵杀死?
两人一直走到田间地头,早有四个人等在那里,那伍长对着眼前的田垄指了指,示意杨凤跟着收麦。
杨凤摇了摇头,和五人并肩割起麦子来。
也不知道割了几茬,包括伍长在内的几人都累得有些喘气,杨凤却是丝毫不见气喘,那伍长见了,眼睛中闪过一丝忌惮。
马蹄声响,有几匹马过来,那伍长一见,连忙起身施礼道:“见过使君。”
来者正是袁熙和孙礼吕玲绮,他跳下马,拿出镰刀对伍长笑道:“我来和你一起割麦。”
那伍长当即挡在袁熙和杨凤之间,说道:“此人危险,还请使君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