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征服和统治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往往只需要击败原本占据某片地区的统治阶级,然后把所有不服的家伙暴打一顿即可,属于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军事行动。
而把这一点做到极致的就是从草原中走出来的蒙古人。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建立过真正有效的统治,往往都是采取间接的方式来摄取财富维系庞大的疆域,而包税制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后者却需要从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进行彻底的改革或融入原有体系,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一般情况下,作为征服者想要统治被征服地区,往往都需要跟当地的地头蛇进行利益交换,以确保对方会配合自己征税。
否则光是行政管理、维持治安和税收所需要消耗的成本都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
如果无法解决这些,那所谓的征服不过是一个在地图上填色块的游戏罢了。
凡是这么玩的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因为财政问题而走向崩溃、解体。
毕竟统治的本质就是从自己控制范围内土地和民众身上摄取财富、资源的能力。
当一大片土地和居住在上边的人口无法为统治者所用,那它就没有任何价值。
不过左思解决这一点的方法相当巧妙,那就是排除原本的贵族统治体系,把商人、手工业者等市民阶级引入进来重新搭建统治框架。
然后再让他们去给那些农奴、佃农分发土地,从原本的庄园制经济模式向市场经济过渡,通过赋予更多人生产资料的方式盘活经济、大力发展商业和手工业。
几乎每征服和占领一位贵族的领地,左思都会任命一大堆代理官员,然后让他们相互竞争能者上位。
尤其是那些拥有丰厚家产一直渴望能够获得应有社会地位的商人,在这个过程中是表现最为积极的。
工匠们也凑在一起按照他提供的配方和图纸,成功打造出了射程跟威力还算过得去的青铜大炮。
有了这玩意,绝大部分的城堡基本就变成了摆在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往往几炮下去就能把原本设计用来抵挡冷兵器与冲车的大门碾碎。
才短短两个半月的功夫,左思就率领军队横扫了周围所有的贵族领地,军队的规模也从出发时的五千人暴涨到两万六七千人之多。
其中既有半路加入进来的佣兵,也有分发土地后佃农和农奴按照谈好的交换条件每户出一个青壮年作为士兵。
所以眼下整个军队的构成分为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拿钱卖命、纪律相对松散的雇佣兵,另外一部分则属于从下层征召上来的“良家子”,不仅要每天进行严格的操练,而且纪律非常严格完全是按照正规军和常备军的规格进行组建。
随着左思的动作和威胁越来越大,其余的贵族领主们终于坐不住了,在一名叫做布拉姆公爵的大贵族牵头下组建起联军。
双方不约而同在靠近王都仅有两百公里的大平原集结兵力,准备打一场大会战来决定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尤其是贵族联军一方,这次基本上是倾巢而出,光是代表贵族的纹章旗帜就密密麻麻多到难以计数。
保守估计,这次至少来了上百名颇有实力的贵族领主,光是战马的数量就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多匹。
如果按照一名骑士平均配备两匹战马,以及两个拥有同样数量战马的扈从来算,仅骑兵单位就高达五千人之多。
五千名披甲的骑兵、而且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重骑兵出现在战场上是个什么概念?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摧枯拉朽。
一旦他们冲起来,除非久经训练、纪律严格的厚实长枪阵或长矛阵,否则一般军队的士气很快就会崩溃。
另外,贵族联军方面还有整整四万五千多包括弓弩手在内的步兵,以及大型投石器、弩炮等重型武器。
“如何,还没有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吗?”
一名身披精美华丽铠甲的男人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向对面的营地进行眺望,我那张充满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不用问也知道,他就是贵族联军的发起者与领导者——布拉姆公爵,同时也是这个王国目前最有实力、距离国王宝座距离最近的领主。
尤其纹章上的薰衣草图案,代表着他的家族祖上曾经是皇室血脉的分支。
这意味着当有一天他要取代现在的王室时,可以提供非常充足的血统与法理支持。
事实上布拉姆公爵能拥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刨除左思对整个贵族集团毫不留情的赶尽杀绝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家族的王室血统。
通过许诺战后的利益,他成功将王国内绝大部分的贵族团结在自己周围,就连那些曾经的政敌不得不暂时低头选择合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次典型的外交胜利。
如果能打赢这场战争的话,那他有极大概率会在众多贵族的推举下取代王室成为新的国王。
一想到经过几代人苦心经营、努力奋斗的宏伟目标即将在自己手中实现,布拉姆公爵就有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兴奋和激动,仿佛已经看到那顶王冠戴在自己头上时的景象。
“万分抱歉,公爵阁下。
我们派出去的探子绝大部分都被抓了。
对方非常警惕,凡是发现生面孔的外来者且四处打听消息,立刻就会被周围的当地人举报。
因为那些窃取了原本应该属于贵族土地跟权力的贱民十分拥护现有的统治。
他们害怕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被再次剥夺。
另外,这样做还可以获得丰厚的奖赏。
而那些侥幸逃回来的也只得到了一些关于罗尔德家族的只言片语。
据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好像是来自大海对面另外一个国度的亲王。
据说他的船在横跨大洋的时候遭遇海难,独自一人搭乘小船漂流到我们的国家。
后来受到李斯特·罗尔德子爵的邀请前往城堡做客,并且在宴会中同意与这位子爵的侄女玛娜缔结婚约。
但不知为何,在举行婚礼的前一天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就是李斯特·罗尔德子爵暴露了自己是个可怕怪物的事实,并且与这位亲王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按照当地人的描述,当天城堡上空甚至一度升起了黑色的巨大漩涡。”
旁边另外一名贵族赶忙把自己眼下所掌握的全部信息一口气说了出来。
毕竟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信息的传递是非常慢且具有滞后性的。
别看从左思攻陷第一座贵族领主的城堡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之多,甚至把整个王国南方地区大片的土地全部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
但北方靠近王都附近的传统贵族反应却异常迟钝,等快要达到家门口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所要面对的严峻情况。
会出现这种魔幻景象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贵族的消息来源主要是依靠相互不断通过联姻所建立起来的庞大人际关系网络。
一般来说只要一个家族的领地出了问题,其他的亲戚就能立刻通过特殊渠道大概得知发生了什么。
可问题是左思玩的是斩草除根,压根没有给征服占领地区的贵族留一丁点活路,直接拿着家族谱系表去杀,连带与其有密切关系的商人也不放过。
突出一个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而这直接切断了贵族们所依靠的消息源头,导致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从一些商人口中得知在南方地区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
等到他们自己派出的探子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左思已经完成了对王国南方地区的征服,快速成长为一个可怕的巨无霸。
无论是军事力量还是整个社会层面的组织动员力量都越来越呈现出降维打击的趋势。
尤其是那些把贵族领主土地分发给佃农、农奴的地区,民间所爆发出来的生产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根本不是之前在长期受到重度剥削、压迫环境下所能比拟的。
最重要的是这种政权的出现会严重动摇贵族统治的根基。
一旦消息扩散开被自己领地内的农奴和佃农得知、效仿,那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
所以贵族们立刻就意识到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要将其扼杀。
布拉姆公爵就是第一个察觉到这一点的人,然后利用自己家族多年积累的威望与号召力成为了王国贵族集团的盟主。
所以他很清楚这是一次豪赌。
赌赢了自己就可以考虑在赢得胜利后开始走“换房本”的程序取代现有王室。
可一旦要是输了,家族的声誉、地位就会一落千丈,搞不好整个国家都会被那位异邦亲王征服。
所以对于布拉姆公爵而言,这是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同样也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目前来看自己才是牢牢占据优势的一方,光兵力就是敌人的一倍以上,而且每天都有新的贵族领主带着军队加入。
更何况在像他这样的传统贵族认知中,只有骑士、扈从和跟随他们的职业士兵才有战斗力。
像左思麾下的那些为钱财卖命的佣兵,以及由泥腿子农夫组成的军队,根本毫无荣勇气跟誉感可言,基本被重骑兵一冲就四散溃逃了。
以这片大陆的战斗经验,往往一两百名骑士加上他们的扈从,就能轻松击溃屠杀上万人的暴动农民。
想到这,布拉姆公爵马上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追问:“关于李斯特·罗尔德子爵是个怪物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
贵族不加思索回应道:“很高!
据说法王厅的教士已经亲自确认过。
而且那些外形如同狮子一样的尸体也经过防腐处理悬挂在很多地方供民众参观。
那位异邦亲王对贵族领主发动清洗的理由之一,就是他们都跟李斯特·罗尔德子爵一样变成了嗜血残暴的怪物。
好像法王厅那边对此也相当重视,派出了圣铁索骑士团前来调查。
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圣铁索骑士团?就是那位瓦提米奥家千金所领导的宗教骑士团?”
布拉姆公爵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
因为该家族在这片大陆上的地位和影响力,基本就跟中世纪末期到文艺复兴时期欧洲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差不多。
不仅拥有难以想象的庞大财富,同时还在政治、文化、艺术等领域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
最最重要的是,该家族每年都会给法王厅上缴一大笔钱。
身为家族嫡女兼千金小姐的——法尔纳塞·杜·瓦提米奥,能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成为圣铁索骑士团的团长就是这种关系最直接的体现。
另外一名二十七八岁比较年轻的贵族则露出一副仰慕的样子感叹道:“听说这位瓦提米奥家族的嫡女是个难得的美人,要是能娶到她为妻就好了。”
“就凭你和你的家族还想迎娶瓦提米奥这样的名门嫡女?别做梦了!她的家族才看不上我们呢。”
旁边四十岁上下的中年贵族发出一阵酸溜溜的自嘲。
毕竟贵族和贵族之间也是有巨大差异的。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爵位、领地和收入情况。
而瓦提米奥家族的财力绝对有资格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如果在这片大陆搞个财富排行榜,它如果在第二绝对没人敢自称第一。
可年轻的贵族却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膀:“就算不能娶这位法尔纳塞小姐为妻,能跟她发生一次浪漫的邂逅也是好的。毕竟不管是瓦提米奥家族嫡女的身份,还是圣铁索骑士团的女团长,都会让人不由自主产生想要征服的欲望,不是吗?”
“我奉劝你最好别打歪主意。
按照传言的说法,法尔纳塞小姐对神的信仰非常虔诚,向来对追求者不假以颜色。
要是你准备死缠烂打或采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最好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承受得住来自法王厅和瓦提米奥家族的怒火。
更何况别忘了我们当下最重要的目标是打赢这场战役,恢复贵族对整个王国的统治。”
布拉姆公爵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这个按照血缘关系来说应该算是自己外甥的年轻领主。
虽然他也曾经年轻过,明白以对方的年纪会对法尔纳塞这样年轻、美丽、家世和背景都无可挑剔的高门贵女产生无限遐想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就好像那些平民青少年总是会幻想有一天自己能赢得贵族少女乃至王室公主的青睐一样。
但意淫终究只是意淫,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现实。
“别担心,舅舅,我知道分寸。”
年轻贵族显然并没有把公爵的警告放在心上,而且还十分骚包的捋了捋自己一头黑色飘逸的长发。
从自信的眼神不拿看出,他对自己的容貌、学识和风度相当有自信,属于那种在贵族交际圈子里相当受欢迎的类型,私下里早就跟不知道多少贵族夫人和小姐发生了亲密关系。
对于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布拉姆公爵显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祈祷那些女士的丈夫和未婚夫能稍微大度点,亦或是压根不知道这些事情。
否则不管是决斗还是下毒、买凶杀人,他这个外甥都随时有可能会死于非命。
千万不要觉得贵族之间的偷情是心照不宣没有任何风险的事情。
恰好相反!
死于争风吃醋的倒霉蛋有时候甚至比死于战争的比例都高。
就在贵族联军高层对即将到来的法王厅宗教骑士团和法尔纳塞小姐议论纷纷的时候,位于几公里之外扎营的左思则已经开始做战前部署。
作为一个喜欢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人,他可不喜欢苟着等对方先手发起进攻。
毕竟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如果不能调动对方使其露出破绽,必然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更何况左思现在所扮演的事一个凡人,决不能干出“一骑当千”、“割草无双”这种惊世骇俗的壮举,得把人头控制在一个相对“合理”的范围内。
以格斯为例,能在战场上做到百人斩就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了。
所以他给自己的定的目标是两百人到三百人之间。
毕竟格斯只有一柄大剑,而他有两柄,所以斩杀人数翻倍很“合理”。
“大人,我们利用这几天已经对周围地形进行了详细的侦查。
在营地的西边有一条河,宽度大概在十五米左右,水流很是湍急,而且没有任何桥梁。
估计贵族联军就是因为有这条河作为屏障,因此在侧翼只安排了极少数的步兵作为警戒。
至于东侧因为前些天的大暴雨已经彻底沦为一片沼泽。
敌人在这个方向没有布置任何防御力量。”
一名佣兵打扮的斥候指着桌子上的地图,用笔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一股脑全部标记出来。
“你的意思是……除了正面作战之外,我们几乎没有其他的手段可用?”
原本的卫队长、现如今已经晋升为将军的赫米特迅速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在他看来绝对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消息。
可以使用的战术选择越少,意味着对于正面战场硬实力的要求就越高。
尽管在左思的率领下,这支大军已经赢得了一场又一场战争的胜利,再加上对贵族的杀戮、施暴和掠夺,士气早就已经突破天际。
而且士兵们对贵族的敬畏也彻底消失,不再觉得对方身上有什么神秘感和光环加持。
毕竟当他们用手中的刀剑将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一个接一个的砍死,看着对方临死前恐惧绝望的眼神,把夫人和小姐们压在身下肆无忌惮的蹂躏,聆听对方的哭泣与哀嚎,自然而然会打破原本根深蒂固的思想牢笼。
这也是左思允许手下军队在贵族城堡和庄园内进行屠杀的最大原因之一。
他需要打破这些人对于整个贵族阶级的敬畏,明白对方不过是一群掌握着武力的凡人,被刺穿跟砍中一样会流血、会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佣兵打扮的斥候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恐怕是的。
这应该是我们目前为止遇到最强大的敌人,同样也是整个王国贵族所能集结的所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