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新月似钩。庙湾场盐运司衙门的大牢里,李鸿基就像一头困兽般来回走动,双目发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戾气,其堂弟李鸿义一声不吭地蜷缩在角落,免得触了堂哥李鸿基的霉头。
这座牢房里不止关着李氏兄弟,另外还有五名犯人,其中两人是本地的灶户,由于煮盐时试图夹带离场,被搜子查出,所以关了起来以示惩戒。另外三名犯人则是因为贩卖私盐被抓到了,暂时收押在此,正准备提堂审问。
话说大晋的盐法是相当严厉的,凡犯卖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换而言之,只要被认定贩卖私盐,不管多少,即便是一克半两,也得打一百棍,坐牢三年。
别说一百棍了,若着实打的话,即便是三十棍也可能打死人,所以有不少盐贩被活活打死,三年牢饭也省了。
另外,贩卖私盐者若藏有军器,则罪加一等;诬指平人者,加三等;拒捕者斩。盐货车船等作案交通公具没收归官府。引领牙人及窝藏寄存者,杖九十,徒二年半。挑担驮载的,杖八十,徒二年。买食私盐者杖一百,转卖者杖一百,徒三年。
所以,只要触犯了盐法,后果很严重,就连买食私盐都得杖一百,所以贩卖私盐的人往往都是亡命之徒,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愿落入官兵之手,若不幸被官兵抓住,有门路有关系的倒是可以钱消灾,没门路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刻被关在李鸿基隔壁的正是三名私盐贩子,估计是被走来走去的李鸿基打扰到休息了,其中一人恼火地喝骂道:“入你娘的,三更半夜还不躺尸,晃来晃去,晃你大爷啊。”
李鸿基蓦地转过头来,恶狠狠狠地盯着那人道:“有种再说一次?”
那名盐贩子本是亡命之徒,哪里会被吓倒,腾地站了起来,双手抱胸冷笑道:“老子就入你娘,入你媳妇,入你祖宗,你能奈我何!”
李鸿基咆哮一声,像头饿虎般扑上前,猛撞在铁栏上,发出嘭的一声炸响,这气势倒是唬得那名盐犯子后退了一步。
本来还笑着看热闹的另外两名盐贩子见状,顿时目露狞意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估计是头目,手腕一翻,竟然多了一把匕首,也不知他是如何夹带进监狱的。
“小子,想搞事是吧?狗爷倒是不介意给你放点血。”盐贩子说着便凑了上去。
李鸿基心头微凛,下意识地后退开去。
这名盐贩子咧嘴露出了轻蔑的冷笑,其中一只门牙竟是金灿灿的,他用匕首敲了敲铁栏栅,嘿笑道:“小子,得亏了这玩意,否则我金牙狗少不得给你身上开几个血洞。”
李鸿基既羞且怒,盯着这位金牙狗默不作声,李鸿义忙陪笑道:“狗爷息怒,我大哥只是心情不好,触犯了几位爷,对不住,对不住!”
三名盐贩子对视一眼,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冷笑一声便退回去,继续闭目养神。
“大哥,多一事不如小事,歇着吧。”李鸿义凑到李鸿基身边低声劝道,后者面色变幻,最后还是退了回去靠墙而坐。
牢房的墙上,离地两米多高有一面铁窗,淡淡月色从外面照进来,随着时间推移,月影从西边转到了东边。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锣声,有人大喊:“贼人来了,贼人来了!”
三名正在闭目养神的盐贩子嗖的弹了起来,看得出都面有喜色。
片刻之后,牢房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呼喝打斗声,随即嘭的一声大响,牢房大门被撞开了,一名狱卒惨叫着摔了进来,倒在血泊当中不动了。
很快,几名明火执仗的悍匪冲了进来,其中有人大喊:“狗爷,狗爷在哪?”
“老子在这里,嚎你娘的丧!”那盐贩子金牙狗大声道。
几名悍匪闻声来到牢门前,哐哐几刀便把栏栅上的铁琏给砍断了,并且一脚把牢门踹开,冲进去笑道:“狗爷,三爷让俺们来接你们出去。”
那金牙狗喜道:“三爷亲自来了?”
“嘿嘿,不仅三爷来了,四爷和七爷也来了,不过四爷和七爷正在追杀那狗官,估计也差不多得手了,三爷正在外面率领众弟兄搬盐,那些盐兵都是废物,一个照面都跑光了。”
金牙狗哈哈笑道:“那还等什么,走!”
“且慢!”
金牙狗等人正试图离开,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金牙狗停住脚步往栏栅内的李鸿基望去,狞笑道:“你不出声,老子还差点忘了,如何?你小子真的嫌命长?”
李鸿基咬牙道:“放我出去,我加入你们。”
金牙狗愕了一下,玩味地道:“加入我们,你知道我们是干啥的吗?”
“贩卖私盐,打家劫舍,反正不干好事。”李鸿基淡淡地道。
金牙狗不怒反笑道:“没错,我们不干好事,甚至不干人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可都是丢脑袋的营生,你敢吗?”
李鸿基狞道:“现在就算皇帝老儿站跟前老子都敢杀,你说老子敢不敢?”
金牙狗竖起大拇指笑道:“好样的,行,放他出来!”
一名匪悍立即上前,哐哐几刀把铁琏砍断了,将李鸿基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