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秋月斜挂,前来道贺的宾客都陆续离开了,只剩下满院狼藉的杯箸,几名酒楼的小工正在默默地收拾那些残羹冷炙,以及锅碗瓢盆。
贾环送完最后一批亲友出门,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带着几分酒意返回屋中。
说实话,今天摆了足足二十桌酒,招待了近两百人,相当一部份是贾家的各房亲戚,一些八杆子也打不着的所谓远门族亲也冒出来了,贾环是一个都不认识,但还是得笑脸相迎,毕竟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另外,还有部份不请自来的本地乡绅官员,譬如贾雨村等,锦衣卫指挥使易洪虽然没有亲至,但也派人送来了贺礼,非常有排面,贾环对此虽然不太感冒,但还是得热情地应酬着,这就是人生名利场,免不了花花轿子人抬人,面子里子都得相互帮趁周全。
且说贾环进屋时,那酒楼的掌厨刚好与林之孝结算完工钱,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向贾环施礼,然后一脸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花了多少银子?”贾环随口问道。
林之孝立即拿起账本道:“也没多少,一桌二十两,酒水全包,外加几名帮闲小工的工钱,以及各项杂七杂八的开支,也就五百两不到,都记在公账上,三爷您请过目。”
贾环摆手道:“不必了,待外面收拾干净,你们也早点休息吧,今日大家都辛苦了。”
林之孝连道不辛苦,这是奴才应该做的,眼见贾环要回后院,忙又道:“三爷,今天收到的贺礼都记录在单子上,该如何处理,还得您明示。”
贾环从林之孝手中接过那礼单随意扫了一眼,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光是银子就收到五千多两,还没算其他玉器、金器、药材等贵重物品,真要折算一下,只怕上万两都有。
啧啧,花几百两银子请客,回报率竟达二十倍,这财也发得太容易了,不过,其中薛家的贺礼无疑占了大头,金子三百两,银子三千两,翡翠玉如意一对,玛瑙手串一双,古砚两尊,别外还有漆器、瓷器、名人字画等,这些统统折算成银子的话,估计价值也有七八千两了,丰厚程度让人咋舌。
当然,贾环也知道薛姨妈和宝姐姐送出如此厚礼,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向自己表达感谢罢了。另外,易洪居然送了一幅宋徽宗的字画,价值绝对不菲,雷正法也送了五百两贺仪,贾雨村则送了三百两。
贾环略一沉吟,吩咐道:“但凡有官身实职的,礼都退了吧。”
“好的!”林之孝恭敬地答应了,暗赞贾环头脑清醒,会做人,殊不知贾环只是不想在官场上有过多的利益牵扯,仅此而已。
“那薛家的礼要不要也退了?”林之孝又问。
“不必了,都留着吧!”贾环随手将礼单递还给林之孝。
林之孝笑道:“也是,如果三爷不收,恐怕反倒让姨太太心里不安。”
贾环没再多言,从薛家送来的礼物当中找到一双步云履、一枚很有特色的敦煌飞天玉雕像,以及两串玛瑙手串放入怀,其余的则让林之孝收起来,然后乘着几分酒意施施然回了后院。
自打进入九月份后,一直阴雨连绵,难得今日放晴,晚上还有月亮,清冷的月色泻了一地。
贾环这座宅子虽然不大,但也有前后两进,第二进的院子实则只是一个小天井,正面一间主卧,两侧各有一间房,平时小邢沅就住右侧的房间。
贾环刚迈进后宅,便见一条小小的身影,抱膝坐在天井一角,一个人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清冷的月色撒落在她身上,仿佛染上了一层秋霜,娇娇弱弱的影子,显得格外的冷清孤单,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贾环略一沉思,举步走了过去,这时小圆圆终于被贾环的脚步声惊觉,忙站起来施礼道:“三爷!”
贾环一边打手势示意她坐下,一边很自然地坐在旁边的檐阶上,问道:“曼达琳在屋里做什么?”
“曼达琳姐姐多喝了几杯葡萄酒,有些乏了,已经睡下了。”小圆圆轻声道。
“那你还不去睡觉?天凉了,夜深露重,一个人在这里发呆,仔细感了风寒。”贾环略带责备地道。
小圆圆心情暖洋洋的,低声道:“三爷还没睡呢,这里总得有人守着烛火,噢对了,里面还热着醒酒茶呢,我去给三爷斟一杯来醒一醒酒。”说完便要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