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水沉默片刻,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燕雪客的坐骑,慢悠悠道:“许某觉得,燕大人此行一定是快马加鞭过来的。”
燕雪客先去郜方府,然后才赶来涌流湾,本意是为了寻找朝轻岫,奈何他驰行甚速,抵达目的地时朝轻岫还在路上晃悠。
许白水感觉燕雪客运气不太好,两地之间分明只有一条大道,双方途中居然没有遇上。
傍晚时分。
自拙帮的朝帮主在许多人的翘首以盼中,姗姗抵达涌流湾。
接到消息时,许白水也明白了为什么燕雪客会跟她错过——朝轻岫此次竟是坐船来的。
朝轻岫从船上下来,对前来迎接自己的许白水笑:“为何不能是坐船?我上次可就是在拾芳坞内见的少掌柜。”
她家自拙帮也是有码头的嘛。
许白水开门见山:“焦五爷正在怀莼庄内。”又低声道,“还有那位燕大人,说是有些私事要见帮主,如今正在涌流湾。”
不久前那一照面间,她总觉燕雪客得眉目间像是藏了些心事。
朝轻岫目光微动,随后笑了一笑:“来便来罢,咱们江湖人,难免会跟六扇门打交道,朝中大人要见江湖草莽,咱们还能避而不见吗?”又对许白水道,“有劳少掌柜替我留人,大家如今也不算外人,少掌柜待会要去一块听听那位焦五爷说些什么么?”
许白水矜持:“若是朝帮主方便的话。”
朝轻岫眉目微弯,随后又露出点踌躇之色:“虽说要去见焦五爷一面,不过在下其实并没有十成把握,若是最后发现弄错了,少掌柜莫要取笑。”
许白水听见朝轻岫客气,又回想了自己搜集到的有关自拙帮帮主的信息,赶紧道了几声不敢。
毕竟以对方的水平,就算偶尔弄错一两件事情,对其他人来说也可以算是降维打击。
许白水想,根据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来看,自拙帮帮主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适合闲谈的人——如果她的聊天的对象不沉默,朝轻岫就会迅速猜出来对方的意图,要是沉默,就意味着对方有事情瞒她,她还是能猜出来一些意图。
天生的聊天鬼才。
朝轻岫下船后,跟着许白水回到阔别未久的怀莼庄,然后随便挑了个有凉亭的空地作为稍后的谈话之所。
许白水请她暂坐,亲自去将焦五带了过来。
焦五毕竟是白河帮的堂主,武功很有根基,为人也相对干练,确实值得许白水亲自带他过去见朝轻岫。
再次看见这位不二斋的少掌柜时,焦五心中产生了一种异常紧张的情绪,如果他在现代社会生活过,就会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与那些没怎么复习就惨遭高考然后翘首等待分数公布的考生很是类似。
虽然当初许白水留下焦五时,用的借口是自己才刚来,需要本地人在旁帮忙,并未提及有关自拙帮或者朝轻岫的任何消息,然而待了几天后,焦五想到涌流湾那是郜方府的地盘,这一带值得一提的江湖势
力不过三家,不二斋、白河帮以及自拙帮,在排除掉前二者的情况下,他对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况已经有了些预测。
许白水站在焦五的房门口,向里面的人微微欠了下身,道:“焦五爷,请。”
焦五没有说话,只觉心中微微发沉。
他沉默地站起身,跟在许白水后面,竟没问一句对方要带自己去哪。
夜色已近,怀莼庄内各处已经陆续点起灯烛。
焦五跟着许白水过来时,瞧见的就是凉亭内凭栏而立,目光沉寂如海的白袍少年人。
对方三指之间捏着一枚银针,随手一刺就有一只蚊子彻底失去飞行能力。
作为资深江湖人,焦五绝不会认为朝轻岫是在为将见面地点定在没法防蚊的空旷地区而忧郁,只觉得对方所思深远,所以正在拿刺蚊子打发时间。
亭中那位白袍人的身量还有可以上升的空间,五官也略带稚气,若非神色从容且呼吸绵长轻缓,当真半点不像江湖帮派的老大。
焦五早就对隔壁城的新帮主有所耳闻,他一向知道此人年纪不大,却很少如此直观地意识到对方的年纪远低于武林同行们的平均年龄。
按照一般观点,某人三十岁的时候能成为一派势力的老大,就已经能算是年少有为了,朝轻岫却连二十岁都没满,她的同龄之人此刻大多都还在父母师长膝下学习,并未履足江湖。在江南一带,有资格在履历上跟朝轻岫较量一二的,大约只有问悲门的岑照阙。
焦五满心沉重地过去见礼:ap;ap;ldquo;朝帮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寒芒轻轻一闪便从手中消失,朝轻岫转过身,她的目光如蜻蜓点水,在来人的面孔上一掠而过。
焦五觉得对方的视线恍若夜风,带着种看不见的凉意。
朝轻岫:“今日请焦五爷过来,其实只是为了一些小事。”
她的声音十分温和,很难让人联想起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豪客,此刻本该起到安抚的效果,然而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焦五感觉到了一种不安的气氛在凉亭内蔓延。他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微微绷紧,需要竭力克制才能保证一切如常。
焦五自己也不明白,对方再如何聪明,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为何能让他产生芒刺在背的感觉?
早在将焦五带来之前,许白水就打发周围侍卫离开,她自己则远远站着——这个距离,她能看到周围的情况,也能听到凉亭内的交谈声。
月上枝头。
凉亭内,朝轻岫唇角微翘,声音异常温和:“其实朝某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只是平白无故不好上门打搅,如今在此遇见焦五爷,就直言了。”
焦五嘴唇蠕动,勉强道:“朝帮主请说。”
对方的态度十分客气,没有流露出半丝敌意,但不知为何,焦五内心那种不妙的感受却越来越浓郁。
朝轻岫的语调并不郑重,仿佛此刻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下是想请问一声,贵帮的杜帮主是否已经身故数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