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夏的科技发展水平,朝廷其实无法将所有天下诸事都纳入管辖当中,于是要求武林盟负责约束江湖人,让皇帝从来都很希望武林高手彼此消耗,所以对江湖势力间的火拼一向乐见其成,甚至还经常颁布赦令,表示朝廷不会追究武林人士间的决斗行为,朝轻岫真要跟查二珍打,唐驰光也不敢阻拦,只希望双方能换个自己不上班的时间再动手。
徐非曲淡淡:“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
她这句话,是在嘲讽查二珍因为无法克制自身的情绪,从而连累家人。
花厅内的官吏虽不算少,明白徐非曲说什么的却不大多。
查家的人……当然也没听懂。
不过他们可以意会。
查乾贵一张老脸宛如精铁铸成,面孔上没有丝毫表情,忽然间,他右臂微动,动作迅速地反手拍出一掌。
朝轻岫一动不动,没做出任何反应——因为查乾贵打的是自家孙子的面颊。
然而就在查乾贵的手掌将要碰到查二珍面孔的刹那,后者的椅子忽然向后倒去,查二珍也随之倒在地上、
查二珍是习武之人,本该身法灵活,反应敏锐,这下子却摔得却非常重,他脊背整个撞在地面上,发出重重一声响,随后才重新翻身跃起,茫然地看着四周。
朝轻岫的目光在查乾贵脸上扫过,笑意变得凉了一些:“诸位乃是为着护送税银而来,老派主非要当庭教子,难道就不担心让闵爷为难?”
众人听见朝轻岫的话后也没有反驳——孙子也算子,这位朝帮主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闵绣梦苦笑。
在对方开口之前,他还没真没瞧出来,朝轻岫居然会担心自己因此为难。
朝轻岫如此体贴,又如此替护送税银的队伍考虑,实在叫人不敢不接受她的好意。
柯向戎等人看着从地上跳起来的查二珍,均觉这小子胆子不小,爷爷要打,做孙子的竟有胆子躲避。
不过查乾贵自己却晓得并非如此。
他瞧了朝轻岫一眼,却见这人也是微微一笑。
作为殴打孙子的当事人,查乾贵很清楚,查二珍刚刚那一下摔倒,并非他主动为之,而是因为被人勾了一记,下盘不稳,才不得不跌了一跤。
凭查二珍的身手,就算椅子突然碎了,他也能稳稳站定,只能说方才出手之人运力之妙,时机之巧,实在难以言述。
出手那人看似帮他避过了祖父的攻击,却仿佛是有人在他后背打了一掌,脏腑处一阵闷痛,旁观者偏还以为是他自己主动避开的祖父的攻击。
花厅内有着短暂的安静。
朝轻岫方才那一勾,自有种不显山露水的厉害在其中,在场中人虽多,却只有当事人查乾贵、问悲门闵绣梦、还有六扇门唐驰光寥寥数人察觉到了其中关窍。
查乾贵方才的一打,朝轻岫的一带,算是两人以查二珍为介,隔空交了一招。
单以功夫深厚论,朝轻岫尚且不如有数十年修为在身的查乾贵,然而她学的是《玉璇太阴掌》,在招数上极有优势,仅仅随意一出手,就让查乾贵的巴掌成功落空,算是略占了点上风。
查乾贵随即意识到,朝轻岫年龄虽小,自身战斗意识却相当出色。
他心中再度浮现出那个念头——难怪三宝会死在朝轻岫的剑下。
他们查家剑派也曾经有过类似的弟子,这种人总有着强于普通人的攻击欲,所以很容易夭折在成长期,然而一旦顺利长成,总会比同层次的高手更难对付。
查乾贵是一派之主,自重身份,吃过暗亏之后便不纠缠,向着孙子淡淡道:“你听到朝帮主说的了,咱们有事在身,现下不要与人争执。”
说话间,早有下人新送了椅子过来,查二珍一腔表达欲都被摔了回去,只得低头称是,闷声不吭地坐在旁边。
众人虽然还有疑虑,不过看朝轻岫的模样,确实不像是想对税银伸手的样子,又觉得凭她一帮帮主的名声,既然已经说了只是过来巡查分舵,旁人也只好相信。
朝轻岫又小坐片刻,道:“诸位一路奔波,想来正觉辛苦,还需好生休息才是,在下便不再打搅了。”
柯向戎忽然站起身,道:“不忙,朝帮主难得来一趟,怎的匆匆就要离开,临别之前,本官敬朝帮主一杯。”
她向身侧招了招手,那位连大夫目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她抬头看柯向戎,却见后者的表情甚是坚持,最后还是站起身亲自执壶倒了一碗酒,双手递给朝轻岫。
酒色如碧,酒香浓郁,朝轻岫目光停在酒碗当中,片刻后道:“柯大人好客气。”
她说话的声调与方才一样温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现。
唐驰光面色微显凝重。
一直守在帮主身后的徐非曲神情肃然,她快步上前,语气坚定:“帮主素不饮酒,还请容属下代饮一杯。”
朝轻岫手臂轻抬,直接拦住徐非曲,竟是不许她代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