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弦:“是。据事后调查,事发当日才十二岁的简小妹落入河中,顺流飘到了谷外,才逃过了杀戒。只是不巧在河中漂流时磕到了头,因此智力受损,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她身上的外衣是母亲的旧衣服,被简三哥认了出来,截了一段袖子埋进墓中。”
朝轻岫点头。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简云明只能选择性地为亲人建立衣冠冢了——都是一家人,生前合适的衣服自然交换着穿,意外发生后,直接充当丧葬用具。
她先过去简云明家那边查看。
废墟之上,朝轻岫身立如竹,显出一种带着雪意的孤秀,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然而就是像镜子般清亮的一双眼睛,却总让人无法分辨她所看的究竟是什么。
似乎是旧案现场,又仿佛不是。
朝轻岫拨开杂草,从残存的第几断垣的轮廓可以辨认出,此处应该有五间房间一间厅,还有一个厨房,整体呈现“冂”字型。
大厅左右两侧连着一间卧房一间书房,都是简云明父母的居住,竖向的卧房旁还连着一间小屋,对面是厨房,厨房旁也有一间小屋。
因为后面就是河,院子里没有打井。
李归弦在旁边介绍:“简三哥的父母住一间,他们兄弟住一间。另有一间杂物室,厨房边的小屋是老仆所居。书房则被隔成两部分,靠前的位置做出了茶室,据说简老爷子常在那看书喝茶。”
朝轻岫点了下头:“不知简三爷一家在此住了多久?”
李归弦回答得很快,显然:“简三哥的家人早在三十年前就定居于此,他本人更是从出生起就一直住在山谷当中。”
血案发生在七年前,定居则是三十年前——也就是说,遭遇屠戮之时,简云明已经在山谷中住了二十三年。
朝轻岫算了一下,弯起唇角,对身边人道:“所以说,岑门主的三弟比他还要大五岁?”
李归弦很镇定:“金兰之交并非完全按照年龄排行,就像朝帮主年纪未满二十,江湖朋友私下提及时,也多用尊称。”
——随着自拙帮威名日盛,常有人过去总舵,说要“向朝帮主她老人家问好”,可见在江湖中大的未必岁数,也可能是名望与辈分。
朝轻岫瞥了李归弦一眼:“李少侠不愧是问悲门的李少侠,旁人私下提及之事,你也能够知道。”
李归弦:“朝帮主威名赫赫,江南武林中谁人能不听闻。”
朝轻岫若有所思:“这句赞赏可不像李少侠的口吻。你转达的是谁的话?”
李归弦回答:“诸二哥提了一句,他说陆公子对你也是多有称赞。”
朝轻岫微笑:“我还以为是岑门主所言。李少侠,你可知道岑门主说过我什么没有?”
李归弦:“岑门主现在很少说话。”看着朝轻岫,又道,“他说朝帮主应该听师少居主的,勤修武功。”
朝轻岫:“……少居主还在信中提过此事?”
她跟师思
玄保持着笔友的关系,时不时就通一封信。因为师思玄依旧在重明书院中读书,所以朝轻岫便向对方转达应律声的提醒,要师思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空还可以把考卷寄来让曾经的山长帮忙看看。
看着朝轻岫在信里写的“应山长让我问问师姑娘,最近成绩如何,是否考入五甲,做了什么文章”一类的问候,师思玄甚为感动,差点捏碎了信纸。
江湖人义气为重,别人挂心自己,师思玄当然要投桃报李,于是也在信中劝说朝轻岫好好习武,倘若在郜方府静不下心,就来贝藏居静坐几年,否则以朝轻岫的武林声望,很容易一离开自家势力范围就遭遇敌人的大规模暗杀。
李归弦微笑:“其实并非少居主所言,而是见空师太写信给红叶寺时提及江南武林情势,正好说到帮主与少居主交情深厚,十分牵挂彼此的学业与武功。我当时在旁边,碰巧看了一眼。”
朝轻岫:“李少侠近来倒不怎么在重明书院中待了。”
李归弦:“应山长离任后,门中就另外派了高手过去。”
朝轻岫点点头,她双手笼在袖子里,在简宅的废墟上缓步行走,偶尔还会拨开草丛俯身查看。
无论多么有名的高手,只消十年不问世事,江湖上多半就不再提起此人。
而简家已经在山谷中住了二十三年,怎么还突然遭到灭门之祸?
朝轻岫:“不晓得有多少人知道简三爷一家住在此处?”
李归弦:“简伯伯跟简姑姑两人虽然闯荡过江湖,交游却不算广阔,隐居后更是只跟寥寥几人保持着联系。”说到此处,又补充了一句,“那些人也都是值得信赖的好朋友,比如素问庄的‘不死神医’向长老,还有曾经身为红叶寺伽蓝堂首座的明渡大师。”
朝轻岫明白其意。
李归弦会说那些人都是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一方面是因为信任,另一方面则是是简云明加入问悲门后,动手调查过以前跟家中长辈保持联系的人。
朝轻岫:“这两位前辈现在都还在门派当中?”
李归弦摇头:“两位前辈都已故去,向长老去世的时间是九年前,明渡大师是两年前。”
朝轻岫:“两位前辈的死因可否告知。”
李归弦:“都是寿终正寝,事后也并未找到可疑之处。向长老当时已经去世了有一段时间,查不出问题还可能是条件所限,但明渡大师的事,我可以确定没有异常。”
朝轻岫反应过来,眨了下眼:“看来明渡大师与明相大师一定关系密切。”
李归弦:“是师兄弟,也是好友。”又补充道,“而且即使简伯伯与友人保持联系,联系的频率也很低,只是偶尔会寄些茶叶出去,一年最多只有一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