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维舟一怔,回答:“燕师兄还在京中述职,算时间,应该会等正月过完后再来江南。”
其实单纯述职用不了太久,不过燕雪客述完职后刚好会遇上过年,而大夏官吏每年过年时的假期都是一个月起步,漫长到足以让现代打工人流泪。
朝轻岫叹息:“正月就太久了,我本来试试看能不能拖到他回来后,再把案子推到他头上。”
云维舟抽了抽嘴角,小心道:“此案莫非十分棘手?”
她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句废话。
案子涉及岑照阙,当然棘手,她不能因为朝轻岫能力强悍,就降低对眼前案件的难度评级。
朝轻岫:“的确很棘手。”微微抿唇,然后道,“实在对不住大总管,看眼下的情形,案件恐怕牵连极多,短时间内朝某恐怕无法查出杀害岑门主的真凶。”
诸自飞闻言立刻起身,向前深施一礼,然后道:“只要能查清此案,问悲门上下听凭大侠调遣。”
朝轻岫看着诸自飞,跟着站起身,年轻的面庞上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郑重。
她衣饰素净,年纪又小,举止也文雅,分明是芝兰芳草一样清新明澈的少年人,眉目间却有种祭祀般沉重深邃的庄严感。
严良节的视线在诸自飞跟朝轻岫两人身上游移,目光渐渐变得灰败。
诸自飞已经做出了托付的举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往下发展。然而朝轻岫此人反应太快,而且巧舌如簧,反对她的人,需要做好被回击的准备。
一直旁观陆月楼终于开口:“大总管这样说,莫非是想将门主之任交给朝帮主吗?”
诸自飞冷冷道:“既然老大这群金兰之交们没有本事,那么就由替老大报仇雪恨之人继承门主之位。”
陆月楼看着诸自飞。
他并不觉得诸自飞是信任朝轻岫,才决定以门派相托,对方之所以如此果断地下定决心,而是因为诸自飞手头已经没有比问悲门更好的诱饵。
是什么人都无所谓,只要能查清案件,替岑照阙报仇就好。别人就算意识到诱饵中包含危险,也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而且陆月楼也不当真觉得朝轻岫是因为觉得牵涉太多才无法查清案件,多半只是以此作为筹码,谋求问悲门老大的位置。
陆月楼在心中感慨,阳谋果然比阴谋更难防备,他明知诸自飞的想法,也不得不上对方的当,于是开口:“我相信朝帮主有能力查清命案,不过成为问悲门的门主对朝帮主而言,还不是一件好事。”
朝轻岫眨了下眼,面上微微带笑:“还请陆公子赐教。”
陆月楼:“朝帮主聪慧过人,只是其它方面……”他笑了下,咽下那句“比如武功,就稍显逊色”,然后露出因失言而略不好意思的神情。
朝轻岫是聪明人,不用点得太透,她就能猜到。
对面,朝轻岫微微颔首,明显已经理解了陆月楼的意思。
对江湖人来说,思维敏捷当然也是作为首领的一个重要品质,然而在自身武力不够的情况下,智力方面的技能很容易被敌人靠蛮力打断吟唱。
陆月楼继续:“要让陆某说,师姑娘比朝帮主更合适,她出身贝藏居,武功也更强。”
师思玄有战斗力,更有背景,而且她读书成绩出色,所以脑子也不会差到哪去。
朝轻岫想了想,居然认真点头:“这倒没错。”
师思玄看朝轻岫,脸上写满了“我替你考虑你居然害我”的一言难尽,然后坚定摇头:“家师决不会允许的。”
朝轻岫:“别着急,咱们先讨论能力是否匹配,至于可能性,不妨稍后再谈。”
陆月楼:“不过师姑娘第一是没有此心,第一,她的性格外刚内、内……”
他声音微顿,朝轻岫便自然地接了下去,一本正经道:“少居主性情外刚内也刚,威望赫赫,声名可止恶霸夜啼。”
师思玄:“……”
她面无表情地用手轻轻点了下自己的刀柄,瞥了朝轻岫一眼,目光中的意思很明显。
朝轻岫察觉到师思玄的视线,侧首向她弯一弯唇,脸上写满了诚挚亲切。
师思玄抬头看着天花板,有些怀念刚认识时的朝轻岫。
——当时某人身上虽然有着初出江湖的青涩,却因为顾忌北臷杀手,必须注意审时度势,举止比现在稳重许多。
陆月楼:“少居主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接掌岑门主的位置。不过她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重复岑门主的经历而已。”
朝轻岫摇头:“世殊时异,今后情况如何,此刻下定论还言之尚早。”
陆月楼笑笑:“其实咱们心中都清楚,下一任门主,最好是一位外圆内方之人,这样一来,今后问悲门在处理问题时,或许愿意选择柔和一些的方式,免得引起旁人的敌意。如果朝帮主肯委屈自己,留在永宁府帮着师姑娘,倒是最合适的组合。”
朝轻岫闻言,倒是格外认真地瞧了陆月楼一眼。
如对方所言,她跟师思玄在能力上的确是非常合适的组合。
然而陆月楼虽然跟朝轻岫还不熟,却已然察觉到一件事。
——虽然朝轻岫一直表现得温文而谦和,但只看她以十六七岁的年龄成为一帮之主,并在担当首领后迅速扩张地盘,并吞白河帮势力,就知道她是个很有主意,也习惯了自己做老大的人,江湖中那些有关她的恐怖传言,只怕大半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