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龙袍上湮开的鲜红,他在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液体是鲜血时,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不是没有遇见过刺杀,但此刻司徒元跟黄羊公公就在身边,这两人都是举足轻重的高手,为何没能好好护卫自己的安全?
来人一击不中,目光漫不经心地从萎靡不振的黄羊公公跟司徒元两人身上扫过,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随后右掌轻描淡写地一挥,一股劲风猝然直击皇帝脑袋。
黄羊公公因为中毒的缘故,功力已经消退大半,方才强聚真气,拉了皇帝一把,此刻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遑论继续抵挡对方的杀招。
他凝视着眼前的一幕,浑浊苍老的眼珠中流露出了深深的绝望之色。
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这道掌力立刻就会印在皇帝身上,将这位大夏天子打得筋断骨折,当场呕血身亡,然而就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黄羊公公听到了一道沉闷且连绵不断的气劲交织声响。
淡银色的光芒在空中飞舞,等到光芒尽收,一个白衣人轻飘飘落了下来,手持长剑,稳如山岳的地站在皇帝身前。
白衣人手中长剑是禁军通用款式,自身却并非禁军内任何一位武官,考虑到今日被邀请到龙舟上的宾客不许携带武器,所以对方的佩剑很可能是从某个护卫身上顺手抽出来的。
黄羊公公静静看着白衣人,在心中估量她的功力,苍老的面孔上慢慢浮现除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失望。
白衣人长剑再起的刹那,袭击者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修长的手掌轻轻切在剑刃上,身形则凝固在空中,既不向前移动,也不下落。
双方的战斗看似不激烈,然而真气互碰时,剑身亦会随之颤抖,不断发出嗡嗡的低鸣声,旁人一看就知道其中的凶险。
朝轻岫不愿跟人硬拼内力,可室内空间有限,来人的目标又太过明确,为了保护皇帝的安危,她只好暂时充当护盾的
角色。
内息流转间,朝轻岫聚力于剑身之上,将内劲往外一推,同时身形轻旋,经脉中的太阴真气随之涌出。直到此时,袭击者终于向后仰身飘开,平滑地退后数丈,然后轻飘飘站定,并向她露出一抹微笑。
袭击者一身长袍广袖,姿态十分温雅,仿佛贵胄公子,半张脸俊美潇洒,另外半张脸上却布满了狰狞可怖的伤口,显得又骇人,又诡异。
司徒元认得来人,低声道:“‘包罗掌’辛残书。”
朝轻岫从未见过辛残书,却听过对方的大名,据说此人与卓希声、辛待诏等齐名,是定康一带极为厉害的高手,原本出生于仕宦之家,早年潜心读书,希望能够考得功名,不巧碰见了应律声。
辛残书读书不如应律声,武功也比不上后者,连人缘都比对方差,所以始终未能释怀,甚至因此走火入魔,最后控制不住心中的恶意,出手偷袭,却被应律声以千劫指反制。当时辛残书内劲沿经脉倒流,整个人,好容易稳定下来后,半张脸却因此而毁。
大夏规定,朝廷官员的相貌必须端正,辛残书脸部受伤后,仕途也就此断绝,没多久便被家族抛弃,自此流落江湖。
他为人心高气傲,先潜心修炼武功,十年后悄悄返回定康,亲手杀掉了当日驱逐自己出家门的伯父全家,据说第二天来送菜的小贩,看见辛家满院子都是鲜血,直接骇得晕倒在地。
发生在天子眼皮底下的灭门血案,一时间使得定康震动。
六扇门为此发了海捕文书,只是辛残书行踪诡谲,武功又高,旁人就算知道他身在京畿一带,也难准确找到他的落脚之处。
司徒元想,怪不得花鸟使始终没能抓住辛残书,原来此人早就投到了旁人麾下,受到朝中官员的庇佑。
辛残书淡淡打量了朝轻岫一眼,笑问:“你的武功有些眼熟,莫非应律声的徒弟?”
朝轻岫回答:“应山长是我帮供奉,在下并无缘拜到她老人家门下。”
辛残书就“哦”了一声,又看了她两眼:“原来你是永宁府那个姓朝的小丫头。”
他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容,一双狭长的凤目中却盛满了残酷的杀意。
朝轻岫握紧长剑,她能感觉到,在自己承认跟应律声有关系后,辛残书的情绪立刻愉快了许多。
不必深想,朝轻岫立刻便感觉出对方心怀恶意,多半与应律声存在旧怨。
仅以功力论,朝轻岫并不如辛残书,神色却极为冷静,好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身陷陷阱,手中长剑一扬,十六剑连环刺出,一剑比一剑迅捷,剑光仿佛银白色的闪电,快得在空中留下道道虚影。
辛残书手中没有兵刃,看见朝轻岫动手,笑得愈发开怀,流露出鲜明而浓烈的残忍意味。
他外号叫做包罗掌,用的当然是掌法。
朝轻岫的剑尖在距离辛残书还有四五尺的距离,已然感觉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对方的攻势仿佛一面巨网,正朝着自己当头压下。
瞬息之间,朝轻岫十六剑堪堪刺完,辛残书却只出了七掌,第七掌正正好好印在长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