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白茶偷偷打量着主位上的文洛贞。
他安安静静地坐着,被白布遮住了大半的脸庞,并无丝毫上位者的气势,紧张绞在一起的手指显得有些拘谨,虽然拘谨,但偏偏当着冷山雁的面,三句话不离娘子,偏偏语气却又十分柔软,一时竟分不清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能让他家公子几度吃瘪,有气不能撒,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白茶暗笑。
冷山雁顿了片刻
,像是在平复情绪:“妻主是外臣,不便留居。”
“这样啊,我忘了她是臣子...我是太后。”文洛贞语气失落。
冷山雁暗暗握紧了拳,挤出一个恭谨和顺的笑容:“太后舟车劳顿,必定身困心乏需要休息,侍身就不多打扰,先告退了。”
“好啊。”文洛贞点点头:“小鲁,去送送沈家郎君。”
“不必,请留步。”冷山雁哪敢让太后的奴才来送他,自己带着白茶退了出去。
小鲁关上门窗,服侍着文洛贞在结香花上打了一个结,后替他宽衣上床。
“小鲁、”
“奴在。”
文洛贞缩在被子里,悄声问道:“沈大人的郎君好看吗?”
小鲁点了点头:“好看啊,他容貌冷艳逼人,十分漂亮,就是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像是个好亲近的人。”
“是吗?”文洛贞蒙着白布的眼睛望着床顶,道:“可我感觉他是个很热心体贴的人,关心我的衣食住行,还答应会帮我找艳儿L。”
小鲁失笑:“那可是端容皇子,找到了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功绩,他自然乐意忙这一遭。而且活都是沈大人干的,他不过跑跑腿递句话而已。”
“愿意递话就很好了。”文洛贞的语气忽然惆怅起来:“我生活的地方,连一个帮我递话的人都没有。”
*
冷山雁大步流星的离开文洛贞的院子,绣着银丝的层层衣摆因他飞快的脚步而凌乱如晴空星璇,白茶在后面忙不迭地跟着,直到莲花池旁的水榭处才堪堪停下,怯怯地站在冷山雁身旁,不敢出声,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冷山雁此刻正在生气。
荡漾的水波粼粼映在水榭白墙上,忽明忽暗的光泽虚拢住冷山雁疏冷清艳的面容,过分漂亮的丹凤眼,眼锋为敛,白日里竟都生出几分诡艳的杀意。
文洛贞有太后的头衔,冷山雁不能言语冒犯,只能硬生生被压制,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却让冷山雁如临大敌。
既惶恐沈黛末真的看上了他,又恨文洛贞不知避讳,就算真有私情也不该当着下人的面这样说,毁坏沈黛末的名声。
她仕途本就坎坷,在经历何云的打压之后,好不容易才有了重起的势头,文洛贞就当着下人的面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臣子与太后,一旦传扬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可是灭族大祸。
“...公子、”白茶试图宽慰他两句。
“白茶,去将我为娘子熬制的罗汉果八珍汤盛出来,我去看娘子。”冷山雁压着怒意道。
“是。”
沈黛末正在衙门里写该呈给太女的折子,忽然门被人轻轻叩响,传出冷山雁的声音。
她的心情瞬间愉悦,放下笔跑去开门,双臂大张着正要抱他,看到他手里端着的汤才勉强收回手,拉着他进屋。
“郎君怎么来了?”沈黛末关上门窗,确保隐私。
衙门的房间背阴,光线不好,衬得冷山雁的肤色愈发清冷雪
白,丹凤眼里浸染着几分昏暗哀愁:“妻主不能回家见雁,雁当然就自己来了,妻主难道不愿意看见雁吗?”
沈黛末笑着拉着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哪里的话,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想你。对了,太后怎么样?”
冷山雁眼角微微垂下:“妻主跟太后一模一样,三句话不离对方。”
尤其是太后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就算不知情的傻子,也能感受到那模棱两可的暧昧。
沈黛末哑然失笑:“什么啊,我是担心你照顾太后那样的大人物压力很大,我担心你啊。”
“那妻主不担心我照顾不好太后?”冷山雁抬眼望向她,眸光清艳带着试探。
沈黛末的心里藏不住多余的情,若她真的对文洛贞有情,冷山雁定能从她的眼神、言语中抓住细枝末节。
可是没有。
沈黛末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干净澄澈。
“郎君你今天真是奇奇怪怪的。”沈黛末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你向来心细,照顾人这方面我从不担心,唯独担心你自己给自己压力太大。我之前跟太后说过两次话,他人似乎不错,挺好相处的,所以我才放心将他交给你照顾,将来若是个太女知晓了,说不定还能赐你一个宜人、安人的封号呢。不然,要是个脾气刁钻的老太后,带回家里让你伺候,岂不是让你受难。”
“,.,...妻主、”冷山雁咬着唇,薄唇浓艳似血。
他替沈黛末设想了许多,却从没想过,沈黛末将太后交给他照顾,竟然是在为他谋一个恩赏,清黑漂亮的瞳孔像顿时震了震,一腔怒火瞬间软化,靠在沈黛末的肩头。
冷山雁瞬间明白,沈黛末跟文洛贞之间绝无可能。
他心下懊恼,自己真是被太后的身份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文洛贞可是一个又老又丑又瞎的蠢男人。
师苍静不说其他,好歹模样尚可,沈黛末都未对他青眼相待,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想明白了这些,冷山雁咬了咬牙,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下作老瞎男,沈黛末的年纪可是比他女儿L还要小几岁,他竟然这样耐不住寂寞,造一个漂亮晚辈的黄谣,简直寡廉鲜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