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宴笙上次能偷袭他,也只是因为他没料到钟宴笙会带着刀,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罢了。
萧弄看起来像只受伤的雄狮,没有平日里强势,钟宴笙又弱不禁风的样子,几个因素重叠在一起,让万洲无意识地放松了警惕。
钟宴笙直视着他,缓缓道:“我跟定王殿下,本来就没遮遮掩掩的。”
萧弄只是喜欢当着别人说些只有他们知道、似是而非的话罢了,他还敢当众揉他手指尖呢!
就在钟宴笙话出口的瞬间,防风灯忽然啪地一下,被某个东西砸灭了,山洞里倏然落入黑暗,钟宴笙感觉身边的人擦过了耳畔,旋即前方传来声痛呼怒喝。
万洲视野陷入黑暗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随即握刀的手腕上传来一股恐怕的剧痛,他知道萧弄的厉害,若是刀落到了萧弄手里,他下一刻就得毙命!
万洲想也不想,忍着剧痛猛地一把将刀掷出山洞,赤手空拳跟萧弄打起来,凭着记忆力猛攻萧弄受伤的腰部。
寻常人流了这么多血,怎么着也会虚弱几分,力有不逮,更何况被攻击伤处。
然而萧弄的力道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得多,万洲惊疑不定的,简直脊背发毛,要不是他确定面前的人是萧弄,都要以为他在跟什么没有理智的野兽在搏斗。
听着不远处嘭嘭的声音,钟宴笙抓紧了火折子,心惊胆战地蹲在稻草堆边,不知道是谁占了优势,也不敢过去添乱。
终于,又一声怒喝之后,砰地一下,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在了他面前,山洞之中倏然静默下来。
钟宴笙后背冒出了汗,稳住呼吸,吹亮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映亮了周围一小片,倒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人,是万洲。
萧弄一只脚踩在万洲背上,面容在火光的照射范围外,神色模糊不清的。
钟宴笙眼睛一亮:“哥哥!”
萧弄应了声:“嗯。”
万洲咳出一口血沫,听到俩人的对话,艰难地骂出一声:“你们……果然有奸情!”
他骂得好像……挺对。
钟宴笙有点难为情。
萧弄碾着万洲的背,嗓音不似面对钟宴笙时的低柔,冷冰冰的:“老东西为什么派你们监视他?”
他一脚下去,万洲背上的骨头似乎“咔”了一声,痛得他的五官扭曲狰狞,咬死了不开口。
萧弄不疾不徐的,一寸一寸碾过去,每踩过一个地方,就响起“咔嚓”一声碎裂的脆响,万洲就是再熬得住,也抵挡不住本能的痛苦,踩到第七根骨头的时候,他额间青筋暴突,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的嘶哑痛吼:“我说……我说!”
上次见到这种情形,还有萧弄的这种状态,还是在教训孟棋平的时候。
钟宴笙看得心里发毛,无意识往后爬了爬。
见到钟宴笙的反应,萧弄的动作一顿,淡淡道:“说。”
万洲的脸埋在地上,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喘了几口气,骤然抬头瞪向钟宴笙,发出声冷笑:“你以为你当真是什么尊贵的皇子?”
钟宴笙一怔:“……什么?”
萧弄也眯起眼,踩上了他的脖子:“说清楚。”
庄妃所居的冷宫走水后,萧弄派人循着当年所有可能接触过庄妃的太医和宫人往下查,然而老皇帝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查这个,动作要快一步,派出去的探子每次找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越是这样,萧弄越是怀疑。
只是没想到这种隐秘的事,万洲居然会知道。
萧弄逼供时的手段比展戎这些人下手还狠,最清楚伤着哪里最疼、最让人忍受不住,万洲被他踩着,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惨叫,声音发抖:“我、我曾在北镇抚司时,有一个太医老乡……为庄妃诊过脉。”
他断断续续道:“庄妃的孩子……是在那场大乱之后三个月才出生的,时间,时间根本对不上,十一皇子当年出生没多久,就病死了,压根没有什么十一皇子!”
钟宴笙抓住了重点:“什么大乱?”
万洲浑身一抖:“……先太子逼宫。”
钟宴笙心口莫名其妙一跳,像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盯着他急切地问:“先太子为什么会逼宫?”
“谁知道,”万洲额头上不断滚落下豆大的汗,“我那时人微言轻,连见都没见过先太子……只知道他母家被陛下连根拔起,哼……也没表面上那么风光。”
萧弄眯起眼,从紊乱的思绪里,找到了底下人送来的文书记忆。
先太子的母后出身琅琊有名的望族,父亲曾是太子太傅,皇后与老皇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只不过体弱福薄,在先太子两岁时就病逝了。
此后不管朝中百官再怎么上书,老皇帝也没有立继后,对青梅竹马的皇后一往情深,惹得不少文人称赞,写诗写赋,连篇称颂。
——老皇帝不是嫡长子继任的,先太子那个太傅外祖父,教的也不是他,只是当年太子突然薨逝,老皇帝才得以继位,当时一些文人暗戳戳骂新皇得位不正,心性不明,此事过后,那些声音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