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伙计搬来沙包,往船舷外侧砸去。
沙包“卟嗵”地掉入海中,溅起点点海水,却激得船侧的火苗更加跳跃。
黑烟弥漫而起,将深井号包裹其间,如同一只即将得以放飞的魔鬼,准备将整艘船吞入腹中,而后扯向地狱。
“救,救命啊——”
“快灭火!”
“跑,快跑——”
“跑你妈啊,往哪跑?”
深井号上,鬼哭狼嚎。
“怎,怎么可以这样?”渐浓的黑烟中,露出一脸深沉的蒲均文。
受过黑火油荼毒的蒲师斯,扯下衣裳,缠住脸上的绷带,如瞎了眼的耗子般满船乱窜,试图寻找一个火势烧不着的地方。
“卟嗵,嗵嗵嗵——”有人开始跳入海中,奋力狂游。
十二艘快艇依然在深井号周边游弋,倒没人去射杀这些落水者,只是任由风浪将其吞没。
不过若有人试图翻上快艇,便会有刀轻轻斫出,将其爪子切断。
“我,我降了——”有人跪倒在甲板上,哀哀求饶。
……
当年,蒲寿庚麾下有四大猛将,尤永贤、王与、金泳与佛莲。
年纪最大的尤永贤在故宋彻底覆灭之后,领着一支队伍前往广州,占据香山岛以拓展蒲家的势力。数年之前,死于香山,留下其子尤法仁继续经营广州。
年纪最小的佛莲,成为了蒲寿庚的女婿。
王与早在十年前便死在崖山之战中,如今以外人身份依然在蒲家身居高位的,只剩下金泳一人。
对于广州开埠,已经盯了许多年的蒲家势在必得。虽然自老家主去世之后,实力有所下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是湖广、江西、福建还是浙江,若论海上实力,蒲家依然独占鳌头。
两百艘船七千余人,已经是蒲家如今几乎全部的家底,不容有失。是以,新任家主将这支船队,交给了本该颐养天年的老将金泳。
金泳本是海贼之子,三十年前劫掠泉州时为蒲寿庚所擒,自此忠心耿耿,为蒲家卖命至今。
同时出动两百艘船组成的船队,对于如今的海商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场面。但是这种场面对于昔日的蒲家来说,其实不值一提。
当年,蒲家无偿送给元国水军的船只,便有八百艘!
怀璧其罪,蒲寿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当一介海商的实力,超过一国水军时,哪怕表现得再忠诚,也会被视为可能的反贼。
是以,这些年来,蒲家一直控制着自己船队的规模。既不能太多,但也必须拥有压制其他海商的绝对实力。
冽烈的西风开始偏南,海浪翻涌得愈加凶狠。这让金泳的心里,生出些许的焦虑。
他焦虑的,不仅仅是开始突变的天气,还有香山岛直到现在依然断绝的消息。
船队已经进入惠州海域,正常行驶的话到香山岛也不过两天时间。可是已经派出了四批传信快艇,却没有一艘回复。
香山岛,显然已经出事了!
出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金泳竟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可即使是香山岛出了事,佛莲的七艘船起码得逃出一两艘才对。
金泳百思不得其解。
金泳隐隐生出一些退意,但不管如何,都得把两位公子找到再说。而且,这天气,已经不容许船队转身回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