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帝得到这样一个回报,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心知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官竟然敢刺杀堂堂大辽皇子,必是以此功劳投降到金军去邀功去了。
更加可痛的是大辽疆土丧失大半,所有政令军令尽都局促在这西北一隅之地,难以向外伸展,假如张梦阳逃到了金人占据的地盘上去,哪里还能对他搜索抓捕得着?
天祚帝气急败坏,对卫王护思痛加斥责了一番,斥责他治军不严,御下失策,致使燕王平白地做了人家的刀下之鬼。然后派人在这个张梦阳可能逃亡的方向上,接连追索了半月之久,一无所获之后,也便不了了之了。
这时候的天祚帝,麾下亲王骁将死的死,降的降,手下信得过的人才已然无多,儿子莫名其妙地被一个无名之辈毒杀而死,虽令他无比痛心,内心里对护思深深怪罪,但当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实在是不能意气用事,随便找个罪名把护思杀掉以泄愤。
因为,他还在做着中兴大辽的美梦,还想望着集结西京道残存各州的番汉兵马,另外再向西夏借兵五万,向西州回鹘借兵三万,与夺去了他大半国土的金兵再做一次有决定意义的殊死较量。
眼下,他的手下最需要的就是人才,最需要的就是不惧生死敢打硬仗的军事人才。卫王耶律护思之所以能够引起他的足够重视,不想因为儿子挞鲁的意外身亡而把他怪罪至死,就是因为,他觉得护思勉强还算得上是这样的一个人才。
而萧麼撒是燕王挞鲁之死的见证者,他也是亲眼见到卫王写给燕京萧太后的那封密信之人,但他只是向天祚帝告发了燕王是被卫王府上的校尉张梦阳所杀,对卫王本身却是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对那封密信也是只字未提。
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把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那对卫王护思家来说,立马就是被诛灭三族的惨祸。
卫王护思的死活他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小郡主耶律莺珠假如因此受牵连而被杀的话,那对他萧麽撒而言,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燕王挞鲁死后,在天祚帝的重重顾虑之下,在老九萧麼撒的刻意隐瞒之下,卫王耶律护思仅得了个被罚俸半年,降级留用的处分,本身并未受到任何的损伤,兵权也未受到任何的削弱。
护思仍然还是那个手握兵权,受着天祚帝充分信任的卫王。
对老九萧麼撒来说,挞鲁之死虽说使他在朝中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奥援,但同时也给他去掉了一个强劲的情敌。
起初之时麽撒虽也略有沮丧之意,但没过几天,他便感受到了挞鲁的死去,所给他带来的方便之处。
本来一向都是他与挞鲁两人在小郡主的石榴裙边转来转去,可现在没了挞鲁,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虽也有几个其他的王公子弟流露过对小郡主的垂涎,但在他看来,那几个人论权势论相貌,哪一个都无法和他老九麽撒相提并论。
他老九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堂堂北院枢密使、兰陵郡王萧得里底的儿子,当今天祚帝正宫皇后萧夺里懒娘娘的亲堂弟。论辈分,那个死鬼耶律挞鲁还得叫他一声舅舅呢。
夜里睡不着觉之时麽撒经常会想,也活该那个挞鲁去死,仗着他是皇子之尊,以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其实他有什么了不起了?再怎么尊贵,还不是被那个身份下贱卑微的张梦阳给弄死了?
令麽撒一直都想不明白的是,那张梦阳究竟是怎么把挞鲁给弄死的。在他的记忆里,那张梦阳被自己举起一块大石来狠狠地砸在了背上,那一下就算砸不死他,也足以把他重伤得只剩下半条命。
何况那一下重击之后,自己和挞鲁还对他拳脚相加地一阵照顾,当时见他趴在地上不动,还只以为是打死了他。没想到就在自己手持着挞鲁刺死乔买驴的那把匕首,准备依样葫芦地偷偷把挞鲁刺死的时候,那小混蛋居然又活转了过来,还伸出手来,朝前指着说什么“你好卑鄙”。
令萧麽撒一直都想不透的是,当时张梦阳的那一声“你好卑鄙”,究竟是在说谁?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挞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