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不凑过去仔细听听,若能听到些与师师有关的消息,岂不是好?”
这么想着,他便伏低了身子,继续朝那两个说话之人接近了过去。
幸而这岛上树木众多,虽是天寒时节,高低枝桠上尽都光秃秃地,也尽有供张梦阳藏身的所在。
等他接近到了与那两人三四十米的距离时,他已经看清楚了,那两个对话的男子非是别人,一个是如今已经退了位的前任大宋天子道君皇帝,一个是把自己关在地窨子里好几天的刘豫的大儿子刘广。
张梦阳的心中大感奇怪,实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此处碰上了他们两人,更没想到刘豫这个大反贼的儿子,竟会和道君皇帝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神秘地会面。
“刘广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张梦阳满头雾水,对眼前的一幕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刘广站在道君皇帝的一侧,毕恭毕敬地道“目前微臣的探马掌握到的情况,就只这些。金人统帅斡离不似乎比较贪财,对增加的两百万两岁币倒不怎么在乎,但对能立刻到手的金银看得更重一些。皇上和朝中大臣们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能把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圆满呢,只是太原、中山、河间三镇让给他们,未免让人痛心。”
道君皇帝赵佶叹了口气道“是啊,这都是太祖太宗留给后世的基业,乍一拱手送人,朕的心里也是痛心得狠呢,可是除此之外又无退兵的良策,只好暂且委曲求全,远远地把这些番兵们打发了去,消去这眼前的灾祸,慢慢地徐图他策便了。”
刘广“嗯”了一声答道“陛下所见极是圣明,想当年勾践败于夫差,矢志报仇恢复国家,最终得能报仇雪恨,灭了吴国,可见天下无难事,只教有心人。失去的金银可以再得,失去的疆土亦可以再得,三镇暂且送给金人,也只不过是令他们为咱们代守罢了,陛下不必为此太过忧心。”
赵佶呵呵地苦笑了两声,道“朕都已经这把年纪了,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看到三镇还朝的一幕。只可怜害得师师也跟着我东奔西走地来到这里,受那旅途颠簸劳顿之苦,可实在是朕之过也。”
刘广笑道“话虽如此,但不经此一番磨难,又怎见得李娘娘和陛下同心相结,不离不弃呢?俗话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而陛下和李娘娘两个今番却是抱定同生共死之心,这可真是千古以来罕有的佳话呢。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臣以为陛下与李娘娘的这段真情着实弥足珍贵,事过之后,理当为陛下好好地庆贺一番才是。”
刘广的这一番说辞,把个道君皇帝说得极是高兴“爱卿所言甚合朕意,这一番播迁劳顿,你于朕也是大有功劳的,等返回了京城之后,朕就向皇上保举你为太子少傅、翰林学士承旨,你就留在朕的身边,咱们君臣共享富贵便了,你父亲和你兄弟的叛国背君之罪,也仅及于他们两人,绝不会妄加株连,朕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定要保你们母子安然无恙,爱卿只管放心便是。”
听道君皇帝如此一说,张梦阳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刘广不和他爹和他弟弟沆瀣一气,跑到这里来向道君皇帝大献殷勤,原来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免得将来刘豫事败被诛,连累的他们母子两人。如此看来,这家伙并不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傻缺,还是有一些远见的。他把小爷我捉到他那山头上之时,他母亲董夫人说他要干办什么大事,想来所指的也就是这事儿了。”
刘广闻听赵佶此言,立马撩衣跪倒,口称“臣谢过万岁不杀之恩,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趴到地上以额触地,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赵佶弯腰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说了这一早上,朕也有点乏了,你跪安吧,路上小心些。去后你便拿着朕的手谕,去与郓州知州筹办车驾仪銮,一切从简,后日返京之时,就由他从州县里调拨些许军健,以便衣扈从即是,用不着太多。”
刘广答应了一声,毕恭毕敬地倒退出了十米开外,方才转身离去。
赵佶又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事情好算是有了眉目了,我和师师也回京有望了。”
说罢,赵佶便迈着四方步,缓缓地朝岛子的深处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