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师囊听到大头领言辞中颇有见责之意,便连忙解释说道:
“大头领有所不知,自从今春南北两国交战伊始,州县百姓皆恐遭受池鱼之殃,因此一闻北虏兵马南来,尽都扶老携幼,向着京东和淮北、淮南逃奔去了,以图避免这兵燹之祸。
“为此,河北一带的州县乡村,若是不得官府的刻意约束,基本上都是这般十室九空之像。尤其是这君子馆,村中人口更是逃亡得厉害,几乎是百不遗一。
“我等之所以把聚会之所选定于此,便也是看中了此间村民所剩无几,不会产生出滋扰百姓之害,这才召集各路弟兄来此共商大事的。”
张梦阳听了之后,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对大伙儿责备得冒失了,小弟在此谨向诸位哥哥们表示歉意了!”
说着,对着在场的诸位头领拱手作了一揖。
诸位头领们连忙抱拳答礼,都道:“大头领何须如此!”
接下来,诸位头领们便在村中置办酒席,恭贺大头领归来主持大计,同时款待麻仙姑和婆卢火两位贵宾。
宴席上的酒食甚是丰盛,会众们山呼海饮,畅叙豪情,谈的说的,都是些光明正大的场面话。
至于麻仙姑先前告诉他的两派因意见不同而大起争执的情况,在这酒席之上,张梦阳暂时未能察觉出来。
至少大家表面上还都是一派和风细雨,其乐融融的样子。
张梦阳两年多来经历的庙堂和江湖上的风波险恶多多,积累下来的处事经验也已经颇为不少,知道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往往涌动着势强劲猛的暗潮。
在这种情形之下,正经的要紧事往往没人摆到桌面上来说,基本上都是些虚与委蛇的场面话居多。
反倒是酒席散场之后,总会有那么几个要紧人物,私下里偷偷摸摸地找到他,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对他和盘托出。
那样的时刻那样的话,方能够看出一个人及其他所代表的某一伙儿人真正的所思所想,并意图左右他这个大头领对某件事情的分析和判断,进而对事态的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张梦阳面对热热闹闹的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始终都表现不出太大的兴致来,他认为这样的场合远不如与麻仙姑在滹沱河上漂流的时候,那种毫无羞耻的放纵和卿卿我我来得自在,来得轻松。
他甚至盼望着这令人讨厌的酒席赶紧结束,把这难得的夜晚时光重新交回到他和麻仙姑两人的手上。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扭过头来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麻仙姑。
他看到麻仙姑也正颇为无聊地坐在那里,把目光朝他这边望将过来。
两个人四目相交,会心地一笑,几乎同时举起了酒杯来朝对方示意一下,然后共同喝下了杯中的美酒。
张梦阳忽然想到,他来到君子馆之后,从始至终还都没见到莽钟离大哥呢。
莽钟离眼下是红香会中的头面人物,这样的场合不应该没有他啊。
张梦阳把目光在远近各处都找了一遍,果然没有看到莽钟离的身影,不由地心中暗怪起来:“钟离大哥跑哪儿去了?”
他把心中的疑问对陪侍在近旁的钱大礼说了。
钱大礼道:“大头领有所不知,钟离兄弟的结拜大哥铜拐李与人相斗一场,身负重伤,被他的四弟欧阳先生背回来的时候,已经断气多时了。
“灵堂设在村子北面的祠堂一侧,会中兄弟看在钟离的面上,都去上香祭奠过了。钟离兄弟因为要为义兄守孝,因此并未前来与大头领相见。”
张梦阳点点头道:“即是如此,待会儿酒宴散了之后,我也该过去祭奠一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