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这是军令。”邹明旭说道:“想不明白想不通就不要想,执行命令就行了。”
邹明旭何尝想这么做,可是他也不过就是刘子腾手下的一把刀而已,刘子腾的命令他必然要执行,可是杀那么多的百姓,这条罪名刘子腾是不可能背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条命令是刘子腾下的。
为什么他离开的时候那么决绝,甚至已经交代了后事,他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活着回到邺城,哪怕最后把阳州的百姓屠戮殆尽,他也顺利的逃出阳州,他依旧不可能活着回到邺城,他要把这个黑锅一背到底,让刘子腾能从这件事里面顺利脱身。
一时间沉默笼罩了整个队伍,只有雨滴不停的拍打在这些战兵的盔甲上,他们加入战兵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死战战场上,但是他们从来没想过,手中的战刀会挥向百姓。
“五十人为一队。”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邹明旭再一次开口道:“分头行动,对阳州道展开无差别进攻,记住我的话——留下恶劣影响越多越好。”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可那些战兵已经开始默默的分队,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没得选,谁让自己是刘子腾手下的战兵呢?
难不成还要逃走不成?
一旦逃离那他们就是逃兵,楚王殿下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家人的。
“出发吧!”邹明旭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略显疲惫的说出了这句话。
而后的一段时间,整个阳州道之内都陷入了一场屠戮之中,这些人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是人就会被杀,只要是田地就会被破坏,只有那些房子因为连绵的大雨逃过了一劫。
而在这场无情屠杀中,每个人内心都埋藏着深重负担——他们知道自己所做之事违背本心,并非英雄所为;但在生存和良知间徘徊摇摆,在权力和责任间失去方向,在将军号令与内心呐喊间撕裂……
邹明旭带着人在阳州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到了步嘉澍这里,他在两天之前,刚刚收到了密信,密信是谁写的他并不知道,心中也提到了邹明旭带人去了阳州。
这件事他也是格外的重视,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小心无大错,他让关星渊带着一营骑兵离开蓟州扑向了阳州,可以就是晚了一步,当关星渊带着人赶到阳州的时候,邹明旭的屠戮已经开始了好几天的时间。
现在整个阳州道已经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下一个被屠戮的对象,而且面对这种格外分散的军队,关星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更何况连绵不断的大雨,也影响了骑兵的行进速度,这让剿灭敌军变得更加的困难。
关星渊这边没有好办法,可还是在阳州之内开始了对邹明旭的围剿,只不过因为敌军过于分散,他每一次的战果也并不大,没办法的关星渊只能将此事上报给步嘉澍,让他将这个消息转给路朝歌,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将军可以解决的了,已经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步嘉澍其实早就派人去了幽州,将这件事告知了路朝歌,因为他也清楚,若只是两军对垒厮杀惨败他还能解决,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解决的了,要是瞒着路朝歌,那他离死就不远了。
谁不知道李朝宗和路朝歌最在意的就是那些百姓,他们哥俩吃点亏无所谓,可是一旦百姓吃了亏,尤其是这种有目的性的屠戮,这已经远远的超出了这二位的底线。
路朝歌接到消息的时候,邹明旭已经带着人在阳州道内肆虐了整整八天的时间,期间数不清的百姓被屠戮,耕种的农田被破坏。
路朝歌站在中军帐外,任由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脸上,已经个赶回来的于吉昌赶紧找了一把油纸伞给路朝歌撑上,可路朝歌却一把将于吉昌手中的伞推到了一边,连带着于吉昌都是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时的路朝歌双目赤红,手中紧紧握着那封刚刚收到的信件,那些跟在路朝歌身边的将军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此时的路朝歌在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那双因为紧握双拳而不停颤抖的双手,也在告诉所有人,这位爷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众人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是能让路朝歌这副模样的事,一定小不了就是了,当年李朝宗遇刺这位爷罕见的落了泪,那都已经是凉州军中的奇观了,什么时候见过这位爷愤怒到这种地步,可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去触路朝歌的霉头,只能一声不吭的陪着路朝歌在外面淋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朝歌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看向邺城的方向,大骂道:“刘子腾,我……”
站在路朝歌身边的那些将军一个个仿佛第一天认识路朝歌一般,听着路朝歌在那翻刘子腾族谱,那污言秽语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他们从来没见过路朝歌骂人,最多就是什么滚犊子、靠之类的,什么时候见他翻过别人家的族谱,这刘子腾是干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才让路朝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连山莫树在所有人之中年纪最大,跟在路朝歌的身边时间也很长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站出来了,要让路朝歌这么骂下去,刘子腾的族谱被翻一个遍倒是没什么,可这也太有损少将军在凉州战兵心中的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