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山脉刚下过一场大雨,茂密深绿的阔叶树林在晚风中摇晃。
稀稀拉拉的鸟龙扑腾着翅膀钻入森林,爪子上勾着肠子或肉块,鲜血滴淌。
饱餐一顿的地龙纷纷回巢,一路上留下连串的土包凸起,像是犁过的地。
除了一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蠢材被赶来的冒险者干掉之外,袭杀商队的龙群几乎全部满载而归。
龙骨的下颚处有一汪倾泻而下的瀑布,泉水清澈见底,这里是鱼龙种的栖息地,也是群龙共享的水源。
没人知道这些水是从哪来的,就像没人知道瀑布的水幕之后还有一个隐蔽的洞窟一样。
此刻洞内石壁震颤,几柱脆弱的钟乳石断裂掉落,在地上摔得晶莹粉碎。
一个硕大的鼓包在地表隆起,沉寂了片刻。
塔拉斯克先探出头颅,往外张望了两眼。
随即才是熊爪、龟背、蝎尾,从地下爬了出来。
他抖落身上的砂砾和泥土,放松似的舒了口气,八足并用来到洞内的水潭前。
澄澈的水面倒映着它狮子般的脸。忽的咧开嘴,尖牙毕露,牙缝中还残留猩红的肉丝,扭曲恐怖。
从今往后,这张脸将是龙骨山脉的主人了。
塔拉斯克俯下身子在水潭中豪饮一口,舒服地漱起嗓子。
有一点所有人都不清楚,
和毒龙君不同,塔拉斯克不是被动和兰马洛克合作的,而是主动臣服于猎龙者的。
他一直都很聪明,比这条山脉里的任何龙种都要聪明。
他知道权力的重要性,却更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知道学习人类语言的重要性,毒龙君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他就能把人类的诗篇倒背如流;
他知道跟随一个好主子地重要性,从毒龙君到兰马洛克,他一直在阴影里勤勤恳恳地做着老二。
当然,他更知道的是,当时机到来,就该噬主取而代之。
比如,过去,他还是条幼龙时,假装被教会的圣女感化跟随其侧,直到那个女人怀胎十月……
比如,现在,龙骨山脉即将改天换地……
再比如,未来,当那个见鬼的猎龙者老得提不动枪……
咕噜,
塔拉斯克咽下喉头的水。
“怎么应付乔治那个蠢蛋呢?算了,躲过这两天就行。”
他想再饮用一口,
可低头的瞬间,猛地愣住,
波纹荡漾的湖面上不知何时映着另一张面孔。
它整个脑袋从瀑布外探进来,紫红鳞片妖异,琥珀蛇瞳冷若冰霜,猩红的信子长长吐出,垂在狮头的正上方。
光是一个脑袋就比塔拉斯克整个身体还要大。
毒龙君!
塔拉斯克神情剧变。
狰狞的龙头血口大张,在地龙将头缩进龟壳前一口咬下。
血水四溅,红色在水潭中晕开,
塔拉斯克的眼前一片漆黑。
躺在靠椅上休憩的兰马洛克穆然睁开眼睛。
心脏跳的比往常都要快,睡眠时间又变短了。
天空乌云不散,似乎是从山脉那里飘过来的。
他着窗户眼望阴沉的天空,零星的雨点还在落下,玻璃上水渍斑斑。
老人扭动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没人知道身为人类的兰马洛克为什么时至今日仍然金枪不倒,
就像没人知道为什么他永远都不卸下那副包裹着全身的猎龙铠甲一样。
兰马洛克望着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忽的将手伸进铠甲缝隙中,在后脖颈用力抓挠。
嘶啦,
老人收回手,亮银的手甲上沾满了血渍,两片紫黑色的龙鳞妖异恐怖。
他嘲讽似的扯动嘴角,一簇苍炎升腾,鳞片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