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微微1怔。
“子和兄莫非不愿？”
曹纯苦笑抱拳：“卫将军，实不相瞒，因刘元颖求援，妙才兄已赴寿春。”
赵旻心中冷笑：果然！老子就知道！
曹纯转过身，对族人喝道：“开门！迎卫将军进堡！速去禀告嫂夫人，故友携先兄2位郎君来访！”
曹纯是曹仁胞弟、曹操从弟。
所以曹纯说的，当然是谯县方言。谯县方言与陈县方言接近，赵旻这个前世的大内护卫头子，听起来当然毫无障碍。
自曹操迎天子至许县、脱离袁绍自立门户后，便将家眷接到了许县，也就是如今的许都。
所以曹彰、曹植昆仲已有多年未返家乡。
曹植离乡时才5岁，并无多大感触，但曹彰离乡时已有8岁。
其人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1切，早熟的他，心中竟生出万般唏嘘。
赵旻在赶至谯县之前，便已换上1身素色深衣，头上的刘氏冠也换成了玄色。
其人俩爱徒自然是始终1身素色衣衫。
此刻，听曹纯如此说，赵旻虽已知刘馥与曹氏、夏侯氏关系匪浅，但还是忍不住问了1句。
“子和兄，刘元颖乃曹公亲友？”
曹纯微微颔首：“先嫂刘夫人，乃刘元颖从妹。先兄之长女，乃刘元颖之甥也。”
赵旻知道，曹纯说的是曹操长女、刘夫人生的清河公主，也就是历史上夏侯惇长子夏侯楙的那个奇葩老婆。
曹操论年龄，实则是赵旻叔叔辈。
但是别忘了，赵旻如今是曹彰和曹植的先生。
所以，赵旻与曹纯平辈论交毫无问题。
赵旻与曹纯寒暄几句后，便1人牵着1个孩子，向堡内行去。
而今已是十月初初冬时分。
今日虽然阳光明媚，但寒风如刀，赵旻虽为俩爱徒穿上了厚夹衫，但其2人终究是孩子，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
丝绸之路中断，木棉未传至神州，所以这时代没有毛衣和棉袄，赵旻对此颇为无奈。
小孩子不能穿貂裘，对身体不好。
所幸他们并未行远，1身孝服的曹仁便驾着马车而来。
赵旻2话不说，先1手1个，把俩爱徒扶上车，方才向曹仁躬身抱拳。
“子孝兄勿怪2子失礼，旻深恐其2人冻坏身体。”
曹仁见状，虽仍板着脸，1对虎目却含着笑意。
其人下车抱拳还礼。
“无妨！卫将军先随某回府，稍后再去拜祭先兄孟德公。”
赵旻复又行礼后，方才随于车后，与曹纯联袂而行。
曹操故里，俨然是1个亭，也就是东汉最基层的行政单元。
沿途阡陌交通，竹林掩映中屋舍俨然，鸡犬相闻，稚童嬉笑之声不绝于耳，哪里有半分乱世景象。
赵旻环顾4周后，赞道：“好1处世外桃源！子孝兄、子和兄，2位保境安民、居功至伟焉！”
曹仁、曹纯同时摇头。
“某等不敢居功，此华子鱼治理有方也。”
华子鱼便是豫州牧华歆，历史上其人曾位列曹魏3公。沛国谯县正是原豫州刺史、现豫州牧治所。
赵旻回想起自己沿途所见，陈郡、沛国皆已种植冬小麦，且各地黎庶面有菜色者不多，登时对华歆佩服不已。
1行人闲聊间，便走到了曹家大院。
卞夫人携曹操1众妾室、子女，已在大门外等候多时。
曹仁和曹纯将俩侄子扶下车。俩小子下车后，哭着向他们老娘稽首行礼。
赵旻略略扫视1眼人群，但见包括卞夫人在内，曹操妻妾们皆颇有姿色。
其中1位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必是何晏无疑；而另1名清丽绝伦的及笄美少女，当是历史上的清河公主。
赵旻不敢多看这群仍着孝服的曹操家眷们，当即垂首躬身作揖。
“旻见过诸位嫂嫂。劳诸位久候，旻心甚愧，外间天寒，休要冻坏诸子。”
因着孝服而愈发凸显风韵的卞夫人闻言，与诸位夫人盈盈1礼。
“卫将军有心，请入内详谈如何？”
赵旻心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老子须避嫌才是。
于是其人再次作揖：“嫂夫人美意，旻心领之。然则旻尚有军务在身，不可于此久留。待拜祭曹公后，旻便需赶路，请嫂夫人见谅。”
卞夫人心知肚明，赵旻是想避嫌。
她们这些妇人身为曹操遗孀，且曹操尸骨未寒，也确实不适合请赵旻久留。
于是卞夫人复又盈盈1礼，又对其人两个小叔子道。
“有劳子孝、子和陪卫将军饮些热汤驱寒，妾有些事需交代阿彰、阿植。”
曹仁、曹纯行礼后，便与赵旻进了前厅。
赵旻取下腰间酒壶，又自袖中取出1些点心，方才端坐。
“有劳子和温酒，稍后旻与曹公对饮。”
曹仁和曹纯见此，微微动容。
那些点心，赫然都是曹操生前喜食之物；酒更不必说，曹操喜饮酒，众所周知。
赵旻此番拜祭，诚意满满。
“卫将军，子廉兄与元让兄正结庐而守。”
曹仁抱拳道。
赵旻还礼后，3人…3句话不离本行，聊起了天下大势。
另1边厢。
卞夫人与其人4个儿子坐在后宅正堂。
“阿彰，阿植，这两月，令师可曾教授你2人学问？”
俩小子忙不迭顿首：“回大人，先生教我2人《大戴礼记》中《大学》、《中庸》2篇十余卷。”
卞夫人有些恍惚。
《礼记》？自己俩孩子居然已学到了《礼记》？
曹植又道：“大人，先生不喜《尚书》，又言《诗》中颇多靡靡之音，暂不适宜孩儿学习。
故而，先生欲教授完毕《礼记》之后，便教孩儿《孟子》、《史记》及《汉书》。
先生曾言，不读史，无以知兴替。然《尚书》尽皆迂腐之言，远不及《史记》通达。”
赵旻对待儒学，并非拿来主义，而是择其精华，弃其糟粕。
在他看来，《尚书》纯属糟粕，《国语》及《左传》，则是精华与糟粕并行，《孟子》及《史记》才算干货满满。
稚童若1味读迂腐之言，失于通达之变，那只能成为书呆子。
当然，这是赵旻这个无君无父的腹黑男1家之言。
对待法家典籍《商君书》、《申子》、《韩非子》，赵旻同理。
赵旻可没有独尊儒术的臭毛病。
受手不释卷的曹操熏陶，卞夫人文化程度不低。
其人随口挑选《大学》、《中庸》两篇中1些摘句考校，曹彰和曹植都可准确做出注解，甚至可引申出自己的想法。
于是卞夫人瞠目结舌。
其人喃喃道：“未意卫将军不仅打仗了得，学问竟亦臻宗师之境也。”
赵旻可开业授课解惑，且思路清晰、见解独到，当然算是宗师。
卞夫人的心情，犹如随手买了张彩票，结果没过几天发现，自己中了大乐透。
其人央求赵旻收徒，其实并未奢望赵旻真有多大学问。
在她看来，赵旻只是名将，并非儒生。
然而如今看来，赵旻学问远比曹操高。
卞夫人不知道，赵旻只是站在无数巨人肩膀上。
是以，卞夫人已无必要考校2子，其人正色道。
“你2人务必勤学好问，并谨记先生教诲！”
趁俩孩子行礼，卞夫人心思活络起来，其人妙目中眼波流转。
赵旻正向曹仁、曹纯畅谈自己的理想和远景，便听堂外卞夫人道。
“卫将军，时日不早，请速去拜祭亡夫，尽快赶路。”
曹纯带赵旻、俩侄子走后，卞夫人美眸中异彩涟涟。
“子孝以为，卫将军其人如何？”
曹仁愕然。
曹氏祖坟处，曹纯向1处大冢深揖后道。
“卫将军，此便为先兄之…。”
赵旻抱拳后，1左1右拉着俩爱徒，行至冢前稽首拜倒，恭恭敬敬3叩首，言辞恳切道。
“曹公，旻实未预料，公竟壮烈至斯！旻有愧于公，请公宽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