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大海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抬手一擦。
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车大海努力装作没有看到自己的泪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抬头。
看向自己面前的三位医生,道:“还有什么,是我们患者家属可以做的吗?”
陈牧把车粮的身份证递给车大海:“后续所有治疗费用的缴费,可能需要麻烦学生家长嫌自己付款了。”
“接下来要给车粮同学办理入院手续,交各种激素药的治疗费,可能是一笔不菲的金额……”
车大海忙不迭地点头:“我们家的经济情况还算是可以,车粮的治疗费用我们承担得起!”
“我现在就去付款。”
车大海才刚刚走出去了两步,就忍不住的回头:“我儿子前面做的检查,都是陈医生付的吧?”
“陈医生算一下,我把钱给您?”
陈牧摇头:“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医院方面已经做出了初步的治疗方案。”
“既然你们家属来了两位,一位患者家属去缴费,另外一位患者家属留下,听一下医院的治疗方案?”
车大海还没有说什么。
儿子的身份证就被老婆拿走了。
车粮的母亲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哽咽着开口道:“我现在有些心慌,听治疗方案可能也听不进去,反而会耽误医生的进度。”
“你留在这里,我去缴费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
车粮的母亲流着泪,踩着高跟鞋匆匆忙忙的离开。
陈牧扭头看向一边前来学习的白大褂们。
“劳烦,给患者家属找个凳子!”
车大海连连摆手,“医生,我站着听也是可以的,别耽误时间了。”
庞主任:“是车粮的病例比较复杂,您需要留在这里很长的时间。”
“患者家属在来之前,看过一些直播片段?”
“目前为止,您对车粮的病情,应该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车大海点头。
庞主任继续道:“那我们就长话短说,车粮同学有长达两年时间的间断性发热。”
“活动后憋喘的现象,出现了一年多。”
“并且在此期间,车粮同学一次医院都没有去过,不仅仅是医院,这孩子连诊所都没有去过一次。”
“这两年的时间。”
“车粮同学的身体里出现了双肺感染,白塞病,心力衰竭,肾衰竭的情况。”
“我说的这些,都是车粮同学到医院时,已经存在的病情。”
车大海又忍不住去擦自己的眼泪:“医生,这些病情我都已经了解了。”
“说句不是那么中听的话……”
“这孩子是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可这是我们的孩子,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我们夫妻俩,也不想放弃这个孩子,您可以明白吗?”
听着车大海的声音。
在场的几位医生心里也都不好受。
最后还是陈牧开了口,“患者家属,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车粮同学的治疗方案吧。”
“在你刚刚到来之前,其实我们已经讨论出了一个初步的治疗方案,不如你听一下?”
车大海点头。
庞主任开始迫不及待的介绍自己的治疗方案,“我们目前为止,为患者提供的治疗方案是抗炎以及免疫抑制治疗。”
“白塞病对免疫系统有着极大侵害性,而且您儿子的程度非常严重。”
“我们的用药剂量,会取决于患者的疾病活动度以及受累脏器的严重程度。”
陈牧在一边补充道:“治疗期间,药的计量是不定的,可能这次多一点,下一次少一点。”
“你们患者家属看到的账单上,哪怕是用相同的药,金额有上下浮动,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车大海正准备开口。
手机的提示音突然响了几声。
车大海低头看了一眼,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一群医生:“刚刚我老婆说,我儿子的住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她刚刚一次性在儿子的住院账户里存了十万块!”
“后续医院方面有需要的话,直接从账户上划就可以了!”
听到患者家属这么配合。
庞主任也跟着松了口气:“好的,现在有急救中心的人跟在您儿子身边,稍后等您儿子的检查做完,会直接把患者送到重症病房去。”
“治疗方案的重点,除了我前面说过的抗炎及免疫抑制治疗,还有其他的重点。”
“根据我们目前拿到的检查报告,患者的动脉受累最为严重,而且炎症指标极高,疾病依然处于活动期。”
“结合肺部感染,我们需要给患者做糖皮质激素,也就是甲泼尼龙的冲击,后续会配合药物,进行口服治疗。”
“除此之外。”
“还会联合静脉注射环磷酰胺。”
“还需要进行强心,利尿,西地那非降低肺动脉压的治疗,这是我们医院目前为止给出的主要治疗方案。”
“如果患者家属没有意见的话,麻烦在治疗方案
车大海还是和之前一样。
所有的条款都没有仔细阅读。
径自找到了需要签字的地方。
提笔,签字。
—
一个小时后。
因为一个车粮,一群白大褂都忙了起来。
从外院前来支援的心内科专家,也已经到位。
车大海签了所有自己可以签的治疗单。
最后一个人蹲在医院的走廊里抽烟。
车粮的母亲,则是在缴费结束以后,就去陪着儿子了。
车大海是个很有道德的男人。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为了不让烟灰落地。
自己从男厕所里顺了一个垃圾桶,借了点自来水进去,才来走廊里抽烟的……
陆书记还在为了那两车的装修寝室的学生们而奔波着。
尽管现在人就在医院里,也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赶上来。
陈牧看到车大海的状态不好。
也不敢茫然离开。
车大海一个人蹲在地上,抽了半盒的烟。
抬头看向陈牧:“陈医生,我在来的路上,看到过一些和你有关的新闻。”
“很多的资深老中医,都在互联网上明确的表达过,对于你医术的认可,从中医的角度上,我儿子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是这么低吗?”
陈牧叹息一声:“不说太专业的词汇,说得简单一些,经过这两年的拖延,令郎现在的身体零件,几乎没有好的。”
“皮肤大片红斑,出现溃烂。”
“因为没有及时治疗的白塞病,导致出现系统性血管炎,动脉血管受累。”
“脏器……”
陈牧继续叹气:“这几乎是今天晚上,堪称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双肺感染。”
“心力衰竭。”
“肾衰竭。”
“我知道做为患者家属,您想听的希望是什么,可是不论是从现代医学的角度,还是从中医角度。”
“我都很难给您一个明确的希望。”
“而且……”
陈牧看向自己身边,有些萎靡不振的中年男人。
终究还是把那些最残忍的话,说出了口:“按照车粮这个情况,就算是这次侥幸活了下来,后面可能……”
看到车大海又开始落泪。
那些已经说了一半的话,陈牧硬生生的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