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大义,将救死扶伤当做自身本分。
也并不能抹去他施与万念俱灰之人的涌泉之恩。
只听耳边“噗通”一声。
白先生转眸便看见东卫已经双膝跪地,朝着他重重叩头在地,结结实实与地面磕碰发出清晰闷响。
惊的他赶紧避开身上血迹,伸手将对方从地上拉起。
“孩子你这是要作何?老朽可当不起这等礼数!”
但他并不能扯的动执意拜谢的东卫。
诊脉下针都毫不犹豫的白老先生,此刻只能急忙朝着北卫开口道。
“你快些将他拉起来,莫要再折煞老朽!”
这话门外的暗八不是第一次听见,他垂着视线看着地上执拗将头磕在地上的人。
十几日前他自己也曾这样做。
那时暗十也是重伤不醒,好在当时殿下正宴请白先生。
内伤得到了及时的医治,暗十当日情况便被稳定下来,暗八当时也作出了磕头致谢的举动,只是情形并没有此刻屋里那般糟糕。
他也被白先生及时拦住,与方才说的话一般无二。
“莫要折煞老朽。”
他的目光转向床畔,大部分的视线都被挡住,并不能看见那个重伤的暗卫。
能得白先生相救,是大造化。
恍神间有下人送来了干净的衣物和热水,北卫致谢了白先生要看护伤者的想法,执意将老先生送至客房将脏衣换下。
“先生夜半而来实在是受累了,还是先休息几个时辰,这边时刻有人看着呢。”
暗八自然也是跟随片刻不离,留在了客房外。
他盯着事无巨细再三告谢的北卫。
……这会儿倒是像个人了。
好死不死北卫离开前特意停在了暗八眼前,在暗八与他眼瞪眼想趁无人一巴掌拍过去的时候,后退了一步。
只留了一句话。
“那是他弟弟,他平时不这样。”
而后转瞬人影就消失在了视线里,奔着刚才来的方向返回了,让暗八觉得莫名其妙。
谁弟弟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又没笑话他哭!!!
但冷静下来他又意识到“弟弟”并不寻常,至少于皇子府,于一个暗卫来说不寻常。
能成为暗卫的人每个都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在这世上根本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作为一个暗卫,竟然还有弟弟。
且兄弟二人都成了皇子府暗卫,这到底是不幸还是万幸。
夜幕已经被破晓渐渐替代,天边的启明星散发着遥远又耀眼的光辉。
是否还能为这世上命运多舛的人指明一丁点方向。
房门外黑衫鬼面的暗卫再次与窗边的微风融为一体,静止不动的衣摆宣示着他的身姿稳如泰山,仿佛是寄生于世间相反的另一面。
从阴暗神秘从未见过的地底攀爬而上,成为了声息全无,真正的恶面修罗。
唯有面具遮挡不住的深邃眼眸,在最后一丝夜色中折射了天际仅有的璀璨光亮。
二皇子府也随着消逝的夜色恢复了平静,除了灶房过早的尽快准备着热水,送去偏院,也送去主院。
紧闭的寝殿门内,平日里便无法忍受污浊的皇子并未安寝。
盯着下人匆忙准备完全的热水,二皇子目光放空未落实处,思绪已经随着袅袅升腾的白雾飘摇。
心中再次想起在五皇子府正厅,与蓝慕瑾正面对视,对方爽快答应了可以救人。
“人可救,确实也有个条件。”
他本以为蓝慕瑾会趁机要他放弃某处重要辖地,或者坦白与朝中重臣是否多有牵扯。
或是直接以此捏上个不好甩下的把柄,以作为时刻能要挟自己的底牌。
毕竟,蓝长忆自小到大,见的这种人实在太多了。
可蓝慕瑾却只提了个根本算不得要求的要求。
“还望二皇兄,往后多多憎恶臣弟。”
偏生这句话他还说的异常认真,令他沉默半晌才懂了对方话中蕴藏的深意。
可如此不做任何交换,平白得了对方恩惠才叫蓝长忆更加心中难安稳。
他从来不欠别人的。
今日又不得不欠下。
正厅随着他的思虑再次陷入沉寂,也再次能听到屋顶上的谈话声,那个说话的声音让他觉得有些耳熟。
片刻他就想起了那个在天门湖,把一众花魁都迷的团团转的“侍卫”。
也是被太子府盯上,一定要抓住的“刺客”。
如今不仅兴师动众被救回,还依旧那么不讲规矩。
抬眼见蓝慕瑾仿若早对此习以为常,并不打算理会的反应。
他淡淡应下。
“那便,算我先欠五弟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