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争此时早已经到睡梦中见周公了,没听见蓝慕瑾后来说的话。
这一夜安眠,等他再睁开眼外头天色已经大亮,蓝慕瑾也已经不在旁边。
只有他自己胳膊腿伸出去几乎占了整张床,胸口还塞着一团被子。
盯着空旷无人的寝殿发了会儿愣,他才跟满血复活似的翻起来下了床,叮叮咣咣的四处翻找。
直至蓝慕瑾迈进殿门,从外殿就能瞧见他坐在床沿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醒了?”
转而就要唤院外下人端洗漱用水,被萧争一个问题问住了。
“我衣服呢?”
衣服?
蓝慕瑾看向他身上松垮垂坠的里衣,又被萧争紧接着一句追问。
“府禁都解了!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我不能再穿着里衣进进出出!”
说起来萧争自受伤以后,为了避免剐蹭伤口一直都穿里衣,后来伤口结痂却也成了习惯。
早把什么穿衣冠发忘的一干二净,恍似过上了现代那样随意的日子。
还是宅家的那种。
确实也不能一直如此,府门开了,蓝慕瑾也生怕哪会儿萧争这副模样让外人瞧见,笑意温和的应和。
“我叫人给你准备。”
其实他早已经吩咐管家按身量给萧争准备了衣裳,但因为府禁不得进出,他便一直没有提及。
就让阿争穿着那身薄的像没有似的里衣,每次捞过来时都像个扑腾的泥鳅。
不好逮,但逮到了好占便宜。
但萧争又好似猜到了似的,连连重复。
“我要暗卫服!给我拿暗卫服!”
这让蓝慕瑾顿了一瞬,在他心里萧争早就不是个暗卫,往后他也没有打算再让阿争以一个暗卫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即使现在还不能给他个可以昭告天下的身份,但他不想他是个暗卫。
蓝慕瑾本以为萧争也是这么想,至少自此可以在府内处在光明下,哪怕是以一个公子的身份。
但阿争现在跟他说,要穿暗卫服。
还是那样通身漆黑的作为一个影子。
仿佛时时提醒着,他是从阴霾幽暗处活下来的,永远也见不得光。
可,蓝慕瑾此刻竟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对萧争来说,也只有还是个不得已面示人的暗卫,将身份容颜都隐藏在恶鬼轮廓之下的暗卫。
才是最正确的做选择。
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不会被所有人都紧盯不放,不会将算计都引到身上。
“好。”
见蓝慕瑾如此轻易的答应,萧争反而感到了些意外,他其实是心里早就有了琢磨。
对往后也有了一点算不上成熟的打算。
但他又生怕因为自己,会给蓝慕瑾惹上更多本不该承受的麻烦。
这会儿看着蓝慕瑾朝他露出温柔的笑,笑意中总瞧着像是有那么点牵强。
萧争知道他又多想了。
心头一酸,就把本来打算隐藏在心底的心思忍不住朝对方坦白了。
“我得穿暗卫服!还有用!”
他看见蓝慕瑾蕴含难过的双眼里浮现疑惑,走过去双臂紧紧圈上了对方的腰。
“蓝慕瑾,我又要给你添负累了。”
五皇子寝殿里安静了将近半个时辰,晨光逐渐浓烈时,伺候的下人才得到吩咐进进出出。
萧争净面之后换上了熟悉的软布墨色武服。
坐在铜镜前顺其自然的让蓝慕瑾帮他冠发。
与通身漆黑的暗卫服一样,他的发丝也仅仅被一根黑绳简易的扎起,没有任何累赘的装饰。
等收拾妥当,他起身抻了抻衣衫下摆,甩了甩活泛的马尾。
原地蹦了两下,轻盈跳脱。
就是那身平平无奇的装束,是蓝慕瑾几年间日日都会得见的装束。
就只因衬上了一张令他时刻欢喜,面如冠玉的脸庞,脸上清秀的眉梢微微弯了弯,一双灵动的大眼也随之笑意盈盈。
那个少年再次变成了潇洒不羁的模样,服帖的领口窄窄的腰身,挂着狡黠的神色。
笑起来像一株盛放在黑夜中的白玉兰。
就在此刻,在对面少年俊朗不凡的跳脱下,百姓心中高不可攀的五殿下,竟然生出了些配之不及的幸运感。
幸好。
幸好阿争被上天送到了他身边。
已经盛夏的季节日头总是挂的早,不一会儿就显出了些炎热,萧争身上轻盈利落,本来想抽了双刀去院里耍上阵。
没想到才刚出了寝殿门槛,就望见白先生出现在了院门口。
朴素长衫还带着晨间花枝间沾染的露水,苍苍半白的头发就像落了一层霜雪。
身后还跟着肩挂药箱的薛不苦。
薛不苦心里有些心疼师父,因为白先生是昨夜趁所有皇子带人出府迎番国公主,各方眼线也紧盯城门的机会。
被府中几个身手极快的暗卫混淆视线,趁乱护送回的府。
师父都已经这把年纪,怎么总经得起这么折腾呢。
但即便两日内来回奔波了两府,白先生还是于今晨早早就起了身,一心记挂着这两日还没给萧公子诊脉。
这让萧争也非常意外,脚比脑子快,就干脆利落的就从连廊扶手处单手窜了过去。
紧跑几步迎上白先生,到跟前乐乐呵呵的唤了声。
“神医大叔!”
这十多日已经听习惯了这个称呼,白先生笑的慈祥。
他已年过花甲,而萧争还没过双十。
按年岁来算,对方就算称他一声爷爷也是够的,但萧争早说了。
“神医大叔不老,身板看着正当年,除了头发白了点,胡子多了点,手指瘦了点。”
跟走路生风的管家大叔一样,很年轻,只能叫大叔。
白先生很喜欢萧争。
这个公子总是将真挚挂在脸上,时时刻刻眼里也不吝善意。
说起话来顽劣中却也从不失礼数。
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神医大叔!你什么时辰回来的!是不是还没用早膳?”
说完就转身朝回望,白先生赶紧拉住了他,连连摇头温声阻止。
“萧公子别忙,老朽两日不在府中,还是先探探毒性有没有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