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蓝慕瑾茫然的眼神,萧争也跟着反应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就回过了神,心说自己本来的记忆还是根深蒂固,都忘了这是在什么时代,这时候哪有什么无人机,连收割粮食都还是人力。
收成多少多半都看天定,种下去除了能割个草啥的,哪有背着药桶子杀虫这种事情。
……
药桶。
转瞬那么一会儿的沉默里,蓝慕瑾就看见萧争懵然沉思的大眼睛又睁大了点儿,那灵动好似常蕴含着溪流潺潺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了想起什么似的狡黠。
萧争扯着他快步往回走,边走还边叨叨。
“哎一会儿再找暗七,我先我先找张纸。”
蓝慕瑾:……?
两人匆匆回了主院,路过前院与后院的拱门处时,萧争朝着东面望了一眼,想着人都已经留下了。
也急不得这一时半刻的。
管家先前带着留下的紫雁到了东面院子,这院里都是府中下人居住的地方。
虽然下人众多,但五皇子府是很大的府邸,占地面积也仅次于太子府,只看东院就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一间接着一间。
甚至都不用许多人全挤在一个屋子住,至多三五个人在一块儿。
往常府里是鲜少有年轻姑娘的,为了避免不方便,管家有心专门带着紫雁到了那些灶房的妇人居住的角落。
并且还细心的为她挑选了中央的一间,离得小厮住处远,也不会太偏僻。
“姑娘,你看这间可行?”
紫雁伫立在连廊边,抬眸静静看向面前的屋门。
一路走过来,皇子府的房屋外观都基本一样,是红棕色的窗框门框。
在外看来看不出什么尊卑,也是一水儿的相同面积,她沉默一瞬微微点头,看向了一直笑意慈祥的老管家。
开口道谢声量轻轻。
“都行,多谢管家。”
管家听着笑的眼睛都眯到了一处,心说这姑娘也是个懂礼的孩子,说话都没个大声气的。
跟刚才,刚才那几个扯着嗓子瞎喊的真是天差地别,这多温柔。
这么一想更满意了,不失熟络的多解释了两句。
“是怕你初来乍到的认生,才选了中央这间,府里的人都好相处的很,主子也和善。”
“不用担心,一两日也就习惯了,有什么短少的你跟我说。”
府里管家本身就是个健谈的小老头,往常蓝慕瑾也没有给立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基本就是来去自由性子温和的很。
一番细致入微的话说完,叫紫雁居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本以为管家也只是给她领个路而已,带到了就离开。
根本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随随便便将自己扔下就走,还有意出言宽慰。
这让她有些内敛的性子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略显无言的应了声就接着沉默。
管家察觉到她的拘谨,想了想不如就提前将她要做的事告知,也能让她有个准备省的心里总是忐忑。
“姑娘啊,你不用担心。”
“院里的洒扫清理都有其他人来做,你不用做那些。”
“也不用到主子跟前伺候,往后有可能就是搬到西院去,帮着照看个小女娃。”
“那小娃娃也讨喜,不惯会捣乱,应该会挺喜欢你。”
这番解释再次让紫雁略微蹙了眉,茫然不解的接了话。
“照看小女娃?五殿下还有孩子吗?”
这事她没办法不惊讶,五皇子收下人居然是为了照看个孩子,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但很快管家的笑声就打断了她的懵然,急忙摆摆手否认了。
“殿下还未成婚,当然还没有子嗣,但殿下心善大义,西院的小姑娘是昨日才收留进府的。”
紫雁满眼的茫然不解,喃喃重复。
“收留?”
见她显得很好奇,管家也觉得往后怎么也是要照顾卿欢,提前讲一讲也能细致些,便将之前辖地工匠的事寥寥讲了几句。
讲着讲着脸上的笑意就浅淡了几分,也没有方才那么高兴了,无奈的叹着气言语间掩饰不住心疼。
“这孩子命苦啊,才那么几岁大点。”
“本就没有娘,只能跟着一群工匠奔波,风吹日晒的也没个稳定。”
“到了到了连爷爷也没了,就剩了孤单单小孩儿一个人。”
“若不是殿下好心收留,往后不定是个什么可怜命数呢。”
管家随意唠叨了几句也心觉说话太久,心里还记挂着时辰,怕主子下了朝回府不能及时伺候妥帖。
“姑娘,不用太担心,百姓家的孩子都知事早,孩子挺懂事不难带。”
说完又宽慰了两声转身匆匆走了,独留紫雁立在屋门口惑然恍神,满心复杂无处纾解。
五皇子辖地交锋这事情紫雁很清楚。
再清楚不过了。
半月前她身上还有伤,是玄翼与朱雀带了将近百人出了府。
百来人功夫身手都比府里侍卫军更胜一筹,并且也是完全隐匿在暗中,是太子私下单独培养,连宫里都未必知晓。
这些人大多都是孑然一身,或是受过太子恩惠,心性都相当绝情。
不会因为要灭口是不是百姓而犹豫半分。
本来她自己也是个暗卫,已经冷心冷血的度过了那么多日夜,可能也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心软了。
就如被圈禁在府后院的那些女子,无数次妄图逃脱还是挣扎,都会被她无情的驱赶捉回,继续恍恍惚惚的度过余下望不到头的昏暗日子。
而她自己,虽然进出自由。
又何尝不是其中被抹去生机的一个呢?
进了太子府,她早已经不是自己了,如今奉主命千方百计混进了五皇子府。
……竟是来照看曾刺杀过工匠的遗孤。
命运何其弄人。
静静立在房门石阶下,身姿纤瘦的绿衫姑娘默立半晌都没有离去,接近午时的日光浓烈洒下,扑散在单薄孤寂的后背上。
让她很久也没察觉到暖意。
成为一个暗卫,本身就要经历和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苦楚,那些伤痛,那些绝望无时无刻不充斥在她的脑海心头。
若说这无穷无尽的昏暗过活中还能有什么期盼,她自己如今也不能认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