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碌中时间就显得过的更快,没多久天色已经完全快黑了下来。
蓝慕瑾在府里待到天黑都没见萧争的影子,都好几个时辰没见到,那傻东西也不知道藏到哪去了,一趟都没跑回来。
明明就在同一个府里,明明宫宴也至多不出两个时辰,何况他还去的迟。
蓝慕瑾竟然就因为才三四个时辰没见面,就有了种出府前都没能看到人的遗憾,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才缓缓迈出了府门。
府门外马车已经候了许久,天色都已经完全黑透。
五皇子依旧成了出现的最迟的那个,不过这次他也并未成为众人唯一的意见对象。
只因跟他同样迟来的还有二皇子。
蓝慕瑾是舍不得出府才拖到了这时候,但二皇子可就是故意迟到了最后,若不是懒得面对朝臣与其余皇子的微词挑衅。
他恨不得到了宫宴快结束再露面。
恐怕这皇城中没有人比蓝长忆更不想回宫了,自几年前几个皇子出宫立府,他除了避不开出现在朝堂。
基本上从不进宫。
什么蔷薇园,牡丹园,百莲池,千棠院。
任引人入胜的娇花争奇斗艳,那些美景从未入过蓝长忆的眼。
自幼这宫墙就是圈禁了自由的桎梏,也是豢养了恶人的牢笼,叫他生长在这外层繁丽的朱红之内,时时隐忍残喘,日日偷生苟且。
这皇宫有什么可看的,这皇宫又有什么可怀念的!
这皇宫,就是吃人的兽口,到处充斥着掌权人的凉薄。
他迈出了这道庄严冷漠的大门,便再不想回来了。
二皇子府的马车与五皇子府的马车几乎是前后脚,相差无几的停驻在了宫门外。
入夜时分已经依稀有半月悬挂,多日的晴朗也使漫天星辰显得繁多。
隐约的皎色与高悬宫灯照耀下,五皇子蟒袍的月白散发着浅淡的雾色光泽,与此刻夜晚时分显得颇为应景。
侧身回头时望向另一面的马车时,柔和的眉目也仿若是自生璞玉,只是神色中总是趋于几分寡淡。
就像皎月光芒令人心生欢喜,却只能遥遥相望触不可及。
就在蓝慕瑾恍如谪仙的身影注视下,二皇子指节挑开车帘,一身墨色沉郁的仿似没有丁点温度。
两人各自立在马车旁,隔着十步之远漠然相望。
一个白衣胜雪好似天神降世,另一个墨色染夜仿佛现于地狱。
同样都是寡淡疏离的眉眼,却自来就有着截然相反的命运与过活方式。
或许是身处于宫门朱红之外,有着守门侍卫军的观望注视,蓝慕瑾沉默了一瞬便牵起了谦恭有礼的笑意,声量清晰的率先开了口。
“二皇兄。”
蓝长忆眸色定定的望着蓝慕瑾,未发一语片刻之后冷漠的将视线扫开,连个面子都不想装阔步就朝着宫门走去。
抬步间墨色下摆随着裹挟热意的晚风飘摆,也依旧拂不掉与生俱来的寡淡。
对于二殿下驳了五殿下的面子,宫门守卫就只能当做根本没看见,毕竟明白人都能想的清楚,几个皇子只不过是面和心不和。
二殿下向来都是这般个性,不论眼前人是谁是什么身份,都懒得撑起个假面。
而蓝慕瑾更是没在意,等二皇子毫无情分的先一步离开,便也随之其后入了宫。
这个时辰大致已经晚了,估摸着宫宴也早就开始,所以在通往蔷薇园方向的幽静宫道上人影寥寥。
只偶尔有一两个下人会着急忙慌的来回奔走着,大多数的人影都已经在今日宫宴周围忙碌着伺候贵人。
这就显得宫灯照耀不完全的园径中,静谧昏暗只有姗姗来迟的两位皇子身影。
昏暗的夜色下,白日里争相斗艳的花瓣都仿佛失了颜色,二皇子的墨色武服也好似已经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整个夜幕中唯有跟在他身后几步的那一抹莹白。
还散发着突兀而柔和的光亮。
二皇子并未回头,但他知道蓝慕瑾就在身后不远。
如此幽静的情境下,他几乎能听得见蓝慕瑾微小到悄无声息的脚步动静,就仿似是隐匿在看不见角落随身护佑的东卫。
总是在尽量无声中,做到寸步不离挥手即至。
眼前就是漆黑无尽的夜幕,就如他自小到大浮浮沉沉的孤独藏躲的地方。
无穷无尽,伸手不见五指。
直至都能隐约瞟见远空泛起的光亮,铺散的夜空大片大片,直叫人都仿佛已经见到宫宴上的欢闹繁荣。
疾行前进的脚步出现了几不可察的犹豫。
二皇子的身影在蓝慕瑾的视线里逐渐放缓,随着蔷薇园散发出的光亮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两人的距离也越拉越近。
蓝长忆讨厌热闹。
他厌烦一切与喧闹相关的人和物,每每无处可躲,也无法完全藏住自己心里的踟蹰。
可他活在这世上,生成了皇家人,怎么躲也躲不开。
永远都避不过身不由己。
或许是二皇子知道蓝慕瑾已经离自己身后很近,在虚无寂静的黑暗中,他蓦然发出了平静浅淡的声量。
“这麻烦,掩饰的冠冕堂皇。”
龙椅上的人明明早已经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他明明可以将任何命运随意扣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就像这么多年反反复复的那样。
将谁捧高至苍穹,又将谁踩低至淤泥。
又何必假惺惺的假装出那么多借口。
借口永远都是借口,不会叫人感恩戴德。
听着二皇子略显厌烦的感叹,蓝慕瑾也朝着远处繁荣似锦的光亮看去,那是数不胜数的宫灯悬于枝头,才能将本该昏暗的花园照亮。
光亮下娇娥嫣红,美酒衬绿,自然是好一番盛景美不胜收。
但那些美景的全都入了无关紧要的人的眼,阿争都看不见。
阿争没有的,蓝慕瑾也不想要了,所以他只是淡漠的瞥了一瞬,沉默片刻没有丝毫在意般的牵起了一抹轻笑。
对着眼前身姿卓立脊背直挺,眸光放空情绪不明的二皇子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听说晚宴上的琼浆酒饮了会腹痛,皇兄也别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