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已经清晰起来的仇恨,踏痕没有分毫怪在蓝承衍身上。
承衍只不过也是个被抛于庙里的孩子罢了,他生母所犯下的一切错处,都与他无关。
踏痕也不知该何去何从,这些仇怨又该冲往何处去。
当踏痕代皇子诵完一天的经文,还是感觉疲累在心里。
他不放心蓝承衍的伤口有没有好好再包扎一次。
起身好久还是心里记挂着去看看。
六皇子仿佛也是在等待着踏痕,眼里还是微红的颜色,处在卧榻一角有种让人心酸的孤独感。
见到他之后眼神里才恢复了些光亮,着急的想将他扯到近前恳求,眼睛更显通红。
“踏痕,往后我都不想念经,我根本不喜欢念经。”
“可是父皇从来没问过我,他总让我去盯着佛祖看,我真的厌烦了,踏痕。”
对此踏痕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可以为蓝承衍挡一时,却挡不了时时,同时也更加憎恨帝王的绝情。
凭什么就以一己之言令他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凭什么将幼子并不想要的东西强加于身。
踏痕甚至动了带走蓝承衍隐姓埋名的心思。
可蓝承衍的心思并不像那么简单,他孤独了太久也失去了太多,他想要得到他没有的一切,证明自己没有个佛子名头也能在皇城稳住脚跟。
“踏痕,我不夺太子了。”
“我想夺龙椅。”
当刻踏痕是慌张的,他不想让蓝承衍有这种不知危险的心思,但是少年一直在向他哭诉。
蓝承衍虽然有些孩子气,却不曾真的像个孩子一样爱哭,他呈现了实在崩溃的情绪。
尤其是听说萧争得知蓝慕瑾遇刺竟然又回了五皇子府。
偌大一个萧府都不要了,非要去守着蓝慕瑾才能放心。
踏痕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将这种强加于身的仇恨坦白,他也是不想因此与六皇子产生嫌隙隔阂。
实际他纠结了无数次。
每每面对蓝承衍那张清秀的少年脸庞时,心里都有个声音告诉他。
“这是杀了你父母亲人的仇人。”
“就算他不知情,他娘也是为了给他筹划才如此冷血。”
“你将仇人的孩子亲手养大,往后还要一直陪着他不成。”
可承衍真的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从怀里那么小小一点,一日日的照顾到如今。
那些仇恨不能抹去十几年相伴的感情。
他母亲的罪恶不应该惩治在他身上。
他不知情,他无罪。
踏痕只是想要这个孩子能好好的活在世上,无忧无虑。
不再紧拽着那虚无缥缈的盼望,能真正的潇洒自在。
所以他也不会将萧争与蓝慕瑾的关系说出来,不会告诉蓝承衍,即便你坐在了皇位上。
萧争也不会站在你身边。
的确,整个皇城都知道了五皇子遇刺,却并不清楚指使刺客的始作俑者。
更多的视线都落在了屡屡立功的工部侍郎身上。
萧侍郎堂而皇之扔下了整个萧府,带着府中下人大喇喇的搬回了五皇子府。
众人都知萧争其实就是五皇子府所出,是五皇子赏识才干主动抬举到了天子眼前。
这才得了官职还被封了府。
而时至今日才令所有人知晓,萧争原本是五皇子的暗卫。
因为五皇子遭刺客暗算,所以萧争重情不忘主子提携之恩,干脆放下朝臣的官职身份,非要回到五皇子府内守护安危。
即便这是佳话一段。
可在朝廷上定然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多数反对的风声都迅速的推至天玑殿。
都称萧争重情义那是好事,可朝臣就要有朝臣的本分。
哪有帝王的臣子回皇子府邸当守卫的道理。
而这些议论反对之声都被更加汹涌的赞美给压了下去。
主要还是萧争不想吃这种亏,搬回府之后径直就去了东院子把那驴蛋小子给拎了出来。
给小孩儿塞了一把铜板在兜里,一字一字的交代了个重大的任务。
“你这几日都不用跟你爹学本事了,去拿着钱出去玩儿去!上街头!从孩子堆里混个老大出来你成不成?”
见小子瞪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意思,萧争敲敲他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铜板。
“混不起来没关系,拿银子砸!”
“把街上什么糖人糖葫芦好吃的你全买下来!谁跟你混你就分给谁。”
所以小驴蛋儿就蹦蹦跳跳的窜出了府,兴高采烈的上街玩去了,逮哪就混个好人缘。
一天之内把正街的孩子都认识了遍。
第二日整个皇城的孩子都听说了这么一号,还收了三四个讲义气的小弟。
午后城内就趋显出了壮观的景象,一帮一帮的孩子扎着堆儿在各个街头跑,边玩边唱赞颂萧侍郎有情有义的童谣。
短短两日半就将皇城的风向给吹了个大转向。
百姓一看连孩子都这么认为,尤其那童谣朗朗上口直接印在了脑子里。
所以顺嘴也跟着这么夸。
直将反对的官员给压的不敢再多嘴,就连宫里都好几日没提及这个事儿。
反正道理就是让萧争给占了个遍,老皇帝信不信他也不在乎。
六皇子派人来刺杀蓝慕瑾他就不信皇帝不心知肚明,如果还顶着流言非要怪罪自己。
那,就再想别的损招。
对此蓝慕瑾全都由着萧争,任由他折腾也不管,如今蓝慕瑾的心里只有当下,能与萧争相伴一日是一日。
哪怕明日流言再起,扯着他当初断袖的由头再将压力顶回来,那他都有心思直接承认算了。
若不是怕天子不肯放萧争,蓝慕瑾真的想借此将皇子的名头都不要,带着萧争远离是非。
五皇子府内跟城中的乱腾截然相反,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下人还是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活计,卿欢也从西边院子里跑到了中院玩儿。
因为府里回来了一堆“哥哥”。
从七哥哥开始,小姑娘伸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简直开心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同样高兴的还有府里老管家。
前些日子萧争一走,府里实在是冷清的过分,连个响动都没了回音儿。
这下子又搬了回来,并且进进出出原本那些戴着吓人面具的人都露出了本来白净的模样。
每一个都是年轻又礼貌的孩子。
乐的来来回回忙忙叨叨。
管家突然有了种老年得子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