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拿去抓药就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姜不遇头也没回的随口回了一句,已经开始教秦致远怎么割麦子了。
曹阳带着一肚子怨气,骂骂咧咧地离开。
金黄色的麦田里。
秦致远问道:“师父,这割麦子我本来就会的呀。”
“会个屁会,好好学!”姜不遇训了他一句,而后直起腰身,望了一眼曹阳离去的背影,眸光幽深,不知是在想什么。
“师父?您是不是腰疼啊?我给您捶捶?”
“又显你能耐了?呆头呆脑!跟个大笨鹅似的。”姜不遇劈头就是一顿骂,不过教得却很是认真。
比对曹阳要认真太多太多。
云卷云舒,光影变化。
临近傍晚,一场秋雨伴着晚霞悄然而至,淅淅沥沥地下着。
一把油纸伞穿过已被割光的五亩麦田,径直走进篱笆小院,走进正北边的茅草屋。
柳文鸢将一包酱牛肉和一包花生米放在桌上,坐在一旁,和姜不遇一同望向门框外的红艳晚霞与绵绵秋雨。
“老东西,拿十全大补汤糊弄我外孙,而且还少了一味人参是什么意思?”
“呵,多补补呗,还能是什么意思?”
柳文鸢收回目光,落在姜不遇的身上,神情严肃地问道:“我知你对朝堂的腐败深恶痛绝,当年那事也确实不是你的错,但你又何必如此刁难一个孩子?”
姜不遇随手拆开油纸,用一片牛肉裹上几颗油炸花生米送入口中,边嚼边说道:“我能是那种人?”
柳文鸢仔细地上下瞧了他一眼,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姜不遇撇嘴嘁了一声,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随后单手拎起曹阳送来的桂花酿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自顾自地饮着,说道:
“自打昨日钓鱼时见到他,我就看出他脚步虚浮,眼袋泛黑,必是因纵欲无度而导致的气血两亏。就这种身体怕是连站桩都站不稳,又谈何练武?”
柳文鸢说道:“我之所以让他拜你为师,就是为了强身健体,可你随便一个药方就给打发走,你觉得这说得过去?”
姜不遇白了柳文鸢一眼,反问道:“秦小子昨夜与那女娃同床共枕都没逾矩破身,你那宝贝外孙能做到吗?”
“你是当师父的!”
“嘁——老夫管天管地,还能管住他那玩意儿不成?大周皇子!老夫可不敢得罪。”
柳文鸢一时没再说话。
屋外秋雨细细,晚霞渐散,却又好像没散,只是都压在了柳文鸢的眉头。
一丝丝压不住的烦闷之色涌上眉头,破坏了柳文鸢儒雅随和的气质,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姜不遇,说道:
“如你这般只凭喜好行事,不顾他人死活。老匹夫!该是你怀才不遇,蹉跎一生!”
姜不遇登时黑脸,大手猛拍桌案震落六七粒花生米,出声反呛道:“你柳文鸢处处为公,最后还不是被一撸到底,连自己的女儿你都保护不了,你跟老夫装什么圣人!”
柳文鸢蹲下身将地上的那几粒花生米捡了起来,吹拂尘埃,泡入酒中一饮而下,不疾不徐地回怼道:“妄你自诩天下第一等,怎的连‘静水流深’的道理都不懂?”
姜不遇挑眉横了他一眼,嗤笑道:“就凭一个丰京有名的废物,你也想翻盘起势?”
柳文鸢不再看他,转头望向屋外。
绵绵秋雨落在篱笆小院内,落在一亩亩光秃秃的田地里,激起一缕缕泥土所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
柳文鸢目露追忆之色,幽幽地说道:“十年前大势所趋,连陛下都做出了妥协,我又如何能不退?”
“你们都只看到了正则玩物丧志,沉湎女色而浑噩度日,又何曾想过这十年里他真的过得舒心吗?”
“母妃薨逝,柳家衰败,更有几位正得势的皇子的倾轧,能在这种境地下四肢健全的挺过十年之久,又岂是易事一件?”
“那年,他也只有十岁”
柳文鸢的神情愈发振奋,掷地有声地说道:“他,值得!”
姜不遇很是诧异地看了柳文鸢一眼,微微皱眉,心里还是很不爽,撇嘴说道:“说得好像他很有智慧,懂得韬光养晦似的。无意撞上罢了。”
柳文鸢道:“那你这嘴硬是有意还是无意?”
“滚一边儿去。不教就是不教!”
“也罢,也罢!便守着你这几亩良田养老去吧,这世间之事与你再无瓜葛。”柳文鸢没再多劝,起身撑开油纸伞,步入雨夜中很快远去,直至消失都再未回头。
徒留姜不遇一人,闷头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