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寒师兄弟众多,可对于晏行舟来说,他自认没有将江瑾华师弟护好。
不过是一个年纪小的少年,何至于此要受那么多的苦楚。
他怜惜那个少年,却没有能力护住。
不论是昔日的江瑾华还是如今的太子君烨,对于晏行舟来说,眼前人依旧是他的师弟。
“你当初到底去了何处?是不是江道渊带你离开的?后来又发生什么事?”晏行舟担心地问着。
可晏行舟更想问的,是江道渊有没有为难他,虐待他,折磨他。
君烨眼眸微微垂下,神色无波道:“师兄问的这些,等个合适的时机再一一说清楚罢。”
南弋在屏风后面听及此话,立刻皱起了眉头。
从前跟在君烨身边察言观色,即便君烨掩藏得很好,她还是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
君烨不愿意说出离开踏寒之后的事,他想要遮掩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他又经历了什么?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真相已在眼前。
*
“不过如今有一事,的确想告知各位。”君烨眸光中闪动着寒意。
“先前踏寒弟子得怪病,是江道渊所为。”
晏行舟脸色一变,骤然收紧手中的佩剑,饶是他一惯性情温和,此时的神情却也变得微微狰狞。
江道渊,真的又是那江道渊!
对踏寒下此狠手,此举同灭门无异!
祝长歌盯着君烨的脸,却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来。
“你为何说是江道渊下的毒?”
此时一排群鸟飞越天空,琉璃似的阳光洒进厅堂,一片明亮。
君烨嗓音清冷,慢慢道:“此毒名为牵机引,起初并未无症状,潜伏体内一段时间之后,中毒人有将死之状,损耗精气,药石无医。”
祝长歌不再说话,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甚至带了些慌张。
她亲眼看过中毒的门内弟子是什么样子,自然也知道君烨所说的是真是假。那样一种怪毒,当真是可怕。
江道渊像极了盯着踏寒的毒蛇。
这样一个人,连自己的亲生外孙都没有放过。
*
屏风后的南弋沉着脸色,她没想到踏寒中的毒竟然是牵机引。
有些真相和事实,君烨并未说明。
牵机引被记载在册,是一种尘封许久的秘毒,没有解毒之法。其根本原因,是这世上再也没有能解开此毒的药草——红霜。而这世上所有的红霜只生长在圣医谷。
传闻中,圣医谷将所有的红霜付之一炬,这世上的牵机引再也没有解毒的可能。
然而玉鸣山的秘库里还存放着三枚红霜的果实。踏寒中牵机引之毒却能够转危为安,想来是君烨找上了药王。
当圣医谷在踏寒中毒一事中存在影子,南弋越发觉得江道渊同圣医谷似乎脱不了干系。
*
“牵机引即便解毒之后,半年内无法动用内力,行事作为与废人无二。等半年之期一到,才会真正恢复如常。”君烨淡淡开口,提醒着晏行舟。
南弋听到君烨的话,没想到药王会把这样的细节都告诉了他。这些,她都不曾知道。
“多谢。”晏行舟沉沉道,眼神却紧紧落在君烨的身上。
“师兄大概是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君烨眼眸深邃如渊,像是化不开的黑墨。
“我之所以知晓,是因为江道渊也给我种下过牵机引。”
他曾经切身体验过一番,如何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毒。
屏风前的人声音清冷,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话。
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南弋心底便越发地害怕。可她一时之间并不明白,她心里的害怕到底因为何来,因何而生。
冰山一隅,足以窥见太多的东西。
即便是现在,君烨身上依旧被江道渊种下了毒。
当初在石室之中,她亲眼看着君烨是如何被体内的毒折磨得痛不欲生,不得解脱。饶是一向高傲自若的君烨,却也将最狼狈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人人口中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竟然有那般灰暗无光的过去。
第一次,南弋对这个男人有了切切实实的……怜惜。
晏行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小师弟,一股无力感油然涌上心头。
从前他人小力微,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道渊虐待折磨江瑾华,差点丢了性命。待到江瑾华放在别的师门教养,日子过得才容易些。
如今江道渊欲图报复踏寒宗,他身为踏寒大师兄,看着一众同门弟子蒙此大难,却不知如何解救。
他想保护很多人,也想好好保护生养他的踏寒。
晏行舟有些僵硬地开口,“所以当初宗门大会之时,也是你送信提醒踏寒提防江道渊……”
“是。”
“那你如今……自由了吗?”
晏行舟看着君烨清冷如画的眉眼,一身华贵锦衣加身,言语间是阅尽世事的沉稳。
眼前人再也不是雪夜中那瘦小孱弱的少年,而是名冠天下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
这样的他,该是自由的吧。
君烨忽然轻笑一声,不知喜怒,眸光微微闪动,却极为深邃。
“师兄,这世间之人有多少是真正自由的呢?”
这是一个朦胧而又模糊的回答。
每个人听着,却是不同的答案。
君烨微微抬着下巴,手边的茶水早已冷透。
他看见天空中飞鸟飞翔的恣意,也看到清风略过枝头的痕迹。
可南弋知道君烨不自由,他深陷困囚。君烨的命,也被别人掌控在手里。
还真是讽刺啊。
如今的君烨与从前的她,命都被别人抓在手里,命运终于公平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