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了暗眸色,她转身盯着身后掩藏在山体中的废墟,犹豫地走了过去。走过黑暗的一段路,突然间犹如峰回路转,无底的深渊之中骤然出现了一束光,让幽暗的一方之地中似乎多了些生机,唯一的生机。
南弋眯着眼睛,这才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底。周围都是岩壁,上面的彩画雕花斑驳,破破烂烂的屋梁在山体上“戳”了个洞出来,日光四四方方,恰巧落在一方完好无损的地砖上。
兴许是日光正盛的缘故,那块地砖反射出朦胧的光影,投身在东侧的石壁上。南弋走近,才看到那砖里镶嵌着不少天然的水晶石。
在这深山之中,水晶石倒也常见。
微微侧身的时候,南弋看到自己的影子刚好落在那光影最中央,形成倒三角,她觉得有些怪异,低头看到那水晶砖石从两侧延伸铺设,一直……到那些光影的汇聚焦点。
南弋猛地回神,盯着那一处,没有乱动,俯下身捡起一块碎石子,精准无语地打了过去。
意料之中,石壁后是空的。
南弋摸了摸下巴,又俯身抬了一块更大的石头……用尽十成十的力气砸了过去。
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不需要费脑子思考。
南弋拍了拍手,看着石壁被她生生砸出一口洞来。
“还真是有暗道儿,不过这暗道儿设的水平委实不咋地。”
谨慎地探了探,南弋抬脚走了进去,然而下一刻……她瞬间消失在原地。
……
抬脚第一步,她掉了下去。
“卧槽他大爷!!”
谁家设机关在暗道儿口挖个洞啊!
眨眼之间,踢脚翻身抬手撑地,南弋稳稳完美落地。
……出场要帅。
一瞬间,一排油灯逐一点亮,似乎看不到尽头一般,直至灯光彻底被黑暗吞噬。
南弋握紧手中已经出鞘的黎霜剑,一步步向前走去。兀地,她听得一声刺耳的嘶吼,声波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东西向她这里冲了过来。
那声音消失不见。
这暗道之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有些刺鼻。
一刹那,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朝着这里过来,还未等南弋看清,一团黑影缠住了她的身体,疯狂地撕扯着她,似乎想要……啃食她的身体。
南弋心中一惊,随即反手抓住这黑影的毛发,却被它缠住右手,手中的黎霜剑使不上劲儿。
这黑影的力气大得出奇。
眸色一沉,南弋将那黑影抵在石壁上,剑刃护在身前,左手亮出戒刀用力刺去,趁着它吃痛的功夫左手划出袖中的匕首,下一刻,温热的鲜血喷在了她的手上和脸上。
那黑影嘶吼挣扎,南弋毫无犹豫地抬剑顿时让它没了呼吸,尸体顺着墙壁堆在地上。
在交手的那一刻,南弋便认出这黑影不是什么动物,而是……半死不活的人。
饿极了,要吃人。
摘下油灯,南弋垂眸看清了这黑影模样。
我勒个亲娘耶!
皮肤惨白,皮下血肉鲜红,指甲头发未曾修剪过,身上的皮肉不同程度出现溃烂,渗出血来。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忒瘆人。
南弋将油灯放在那尸体面前仔细观察,突然间,那人睁大了双眼,眼角流血,身体抽搐着,皮肤下的血肉越发鲜红,活像一只恶鬼,惊得南弋忍不住后退。
邪门,今儿啥啥都邪门。
然而下一刻,肉眼可见的,南弋看到尸体里爬出一只又一只虫子,可那些虫子似乎畏光,只向前爬了几下,瞬间倒在地上,化为一摊黑水。
南弋立刻飞出袖刀插进一只想要爬进石缝的虫子,避开灯光,终于看清了那虫子的样子。
浑身带亮鳞,修长如柳叶,嘴上有个吸盘。
血腥味越发浓重,腐臭味瞬间散开,相同的嘶吼声踏地声瞬间充斥着整个暗道。
南弋转身朝着师道尽头飞快奔过去,带起的风吹灭了几只油灯。
几团黑影挡住了去路,嘴里发出咕哝声,像是野兽厮杀前的叫唤。慢慢的,越来越多的黑影围住了这里,挡住了周围微弱的光亮。
好家伙,组团想吃肉是吧?就等着开席。
南弋看着周围半死不活的人,许久没有开杀,她感觉到久违的兴奋。两辈子刻在骨子里嗜血弑杀的东西,她怎么也改不了。
除却轻鸿之外,她有两把剑,一为黎霜,二为问眠。问眠不沾血,黎霜虽破锋,剑杀不见血。
眼下,倒是得好好沾沾血了。
握紧了黎霜剑,南弋被那些黑影瞬间吞噬。
*
万蛊宗炼制蛊虫,以人饲蛊,而后有蛊人,以蛊控人,实为傀儡。
江道渊便是用这种方法控制了诡启死士。普通的蛊种在人体内尚有解开之法,但诡启死士体内的蛊虫,却是无解的毒药。
万蛊宗藏着太多秘密,如今所知的东西远远不够,谈何阻挡住别有用心之人的加害。
防总归防不住,最干脆的方法是彻底斩草除根。十多年前慕清绝如此做,却让万蛊宗有漏网之鱼。
可既然十多年前万蛊宗能被一把火灭门,十多年后照样能让这把火将万蛊宗的渣滓彻底焚烧殆尽。
不管这些活死人到底是不是蛊人,南弋没有放过一个。黎霜剑饮了血,寒光四溢。
这些人到底从哪里来?怎么出现在万蛊宗的暗道里?
片刻之后,南弋微微喘着气,看到身上还是被溅到了血。她垂眸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扔下手中的油灯,蛊虫爬出,顷刻间化为一滩死水。
蛊虫,蛊人。
福安的母亲便是万蛊宗囚禁圈养的蛊人,怀了蛊胎,在地牢里生下了福安。福安没有提起过太多他在万蛊宗的事,或许如今他也不再记得。
福安是福安,可眼前这些人,不过是被蛊虫附身的活死人,同野兽疯子无异,一旦蛊虫离身,便是个死。
南弋转身,看着长长的暗道。
当年慕清绝将万蛊宗灭门,将万蛊宗的一切都摧毁焚烧,埋葬一切秘密。可如今不一样,她要一点点将万蛊宗拆骨分解,再无翻身余地。
一团黑影突然从侧面跑出来,一路向前疯狂逃窜。南弋提剑,立刻追了上去。
越是往里走越是宛如迷宫,交错复杂,慢慢的,南弋发现这里还有其他蛊人在暗中窥伺,低吼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石壁窄道里。
突然,所有的黑影消失不见,连同声音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剩下的都是静谧的诡异。
南弋警惕地防备,用身体隔开黑暗,手中的剑光寒意四散。
微弱的呼吸声逐渐扩大,似乎有什么东西隐在另一侧的暗道里。一团黑影从面前越过,南弋飞快跟了上去,匕首握在掌心。
那黑影拐弯消失在黑暗里,好像停顿了些,趁着此时,南弋没有犹豫地射出手中的飞刀。
而后朝着那黑暗,南弋突然眸色变得幽深,朝着那处继续射出两把飞刀,瞬间,嘶吼挣扎声响彻了整个暗道。
南弋走近一步,从地上的尸体上拔出一把沾血的刀。
“替阁下解决了麻烦,阁下不应该道声谢么。”
黑暗中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其中有道修长的身影,那人似乎是不可察觉的轻笑了声。
“少主的刀法……当真是极准。”
南弋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双眸盯着仍旧站在黑暗里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有了别的想法。
擦干飞刀上的血迹,另外有两道脚步声迅速朝着他们这里靠近,配合有度。
“本少主自是有这个自信。不过空相大人若是动那么一动……结局可就不得而知了。”
银白色的衣裳终于从黑暗中出现,正如那人一样,在这不见光的阴暗里仍旧一身格格不入的清冷孤傲。
远远地,有人唤了一声“大人”。
南弋没想到空相臣一行人也在这暗道里,更没想到还有接下来这么一句话。
“方才少主断了在下的一缕头发,想来,少主的刀法再准些才好。”
“对着在下,少主的手可要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