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是看到了眼前人装束有些“不一样”。
“姑娘来此,是空相大人有要事么?”宁衡颇为疏离道。
“在下奉空相大人之令,是为清元门所遇之事而来。”云馥嫣柔声道。
宁衡眸色一暗,神情依旧,“清元门之事?”
云馥嫣一笑,“山下现蛊虫,特来相助。”
*
幽幽山林之间,有一道长长的石道蜿蜒而上,不知通向何处。
山鸟啼鸣,远离尘嚣,一个小沙弥着一身素袍,拿着扫帚独自扫着石阶上的落叶,只是不知道这石阶的尽头又在哪儿。
此时,有一僧正从上走了下来。
“息尘法师,您往何处?”那小沙弥开口问。
被唤作息尘法师的人停下了脚步,看着扫地的小沙弥,双手合十。
“往去处去。”
“那您此次何时归?”
息尘摇头,“不知。”
那小沙弥亦双手合十,“那便祝您此行顺利。”
息尘俯身捡起一片落叶放在怀中,看着山下尘世,眉目间尽是清明。
那小沙弥站在原地,看着息尘一身半旧僧衣,只背着少得不能再少的行囊,手中一根法杖,一串菩提佛珠,独自下了山,入了石。
“阿弥陀佛。”
今日法会,来寺庙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那小沙弥刚扫了石阶,便又有了落叶。
“刚看了吗?清元门又开始布施了,干粮发得不少。”
“清元门每年也不知在这浮虚寺添多少香油钱,不是自己布施便是让寺里各个僧人
布施。积功德的事,谁见了都不会眼红。”
“往后天可越发冷了,有了发放的干粮,没吃食的人也好挨过去,有总比没有好。”
“谁说不是呢,所以说啊,这浮虚寺香火再多,除了每年给佛像修筑金身之外,也没见得添个一砖半瓦的。”
“也罢,今日咱们也去添些香油。”
浮虚寺门口有一株上了年纪的轩辕柏,这般时节了仍旧翠绿如新。
“少主,这里正是风口,现在有些起风了。”箫瑜道。
南弋摸着手腕上的丝带,还是没有从上山的香客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转身看向箫瑜。
“要是我没有认错,下山的那位僧人便是息尘法师。”
箫瑜一愣,继而垂下了眼眸,“是。”
“所以你以后只打算站在一旁,站在远处,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么?”
真是个过客了。
箫瑜自嘲一笑,“还能怎么办呢?他有他的佛要念,我有我的道要走。我没办法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他眼里看得见众生,却看不见我。”
“当初他为了救我得了寒疾,每逢冬天便疼痛难忍。我四处为他求医求药,最后还是少主您给的丹药彻底治好了他。或许从那时起,我和他之间便就此两清。后来我想,他不是救我,而是……救他眼里的众生。”
“如今,我也没有资格再去打扰他。”
南弋的确没有想到箫瑜会这么想,她原以为以箫瑜的性子,年少时动了心,是怎么也不可能回头的。
“箫瑜,你真的打算放下了吗?”
箫瑜今日没有带着剑,抬头看着寺庙前的古柏,神情释然。
“我不知道,不过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南弋摇头转身,没有再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寺庙的钟声响起,回荡在山林中。
“少主,法会已经开始了。”
南弋看着行人越发稀少的山路,微微握紧了手。
“我知道。”
“要不,属下派人去山下看看情况。”
“不必,我就在这儿等,就算等到明日,我也等。”
箫瑜担心地看了南弋一眼,心里叹了叹。
一个时辰后,寺里的钟声再次响起,第一场法会已经结束。
香客们进进出出,拜佛所求之事皆是不同。
南弋看着石阶,眼睛有些干涩,心底似乎压着什么,脑子里犹有千万根丝线相互纠缠。
有时候她也开始怀疑自己,都是偏执的两个人,如何能走到一起呢?
她和君烨之间还真是奇怪,既不愿退让,更不愿放手,互相折磨,互相纠缠。
又不知过了多久,南弋被山间的风吹得眼睛干涩,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角都有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一般。
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看见一人着一身红衣走上了石阶,一步步向她走来。
于是,南弋越发觉得眼睛干涩。
箫瑜自觉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君烨穿着一身的红衣,上面绣满了盛开的莲纹。
这衣服,南弋曾在盛京阖宫夜宴时见君烨穿过一次,也只有那么一次。君烨穿着绣莲红衣,喝了许多的酒,在夜宴之上下聘求娶。
没想到,他又穿上了这衣裳。
君烨走到南弋面前,垂眸静静看着她,“你终于戴上我给的腕带。”
南弋闷闷地应了一声,“挺好看的。”
君烨轻笑了一声,心情似乎很好,“那以后便日日戴着。”
他牵起面前人的手,掌心温热,“抱歉,是我来迟,让你等久了。”
南弋乖乖让他握着手,撇开头,“我眼红是风刮的,你别多想。”
“好,我不多想。”
他走上前一步,换了个方向替南弋挡住了风,因为太过贴近,像是把她揽入了怀里一般。
“南弋,我决定好了。”
“我想和你有许多许多的以后,日日安好,岁岁绵长。”
君烨沉声说着每一个字,一字一句入了南弋的心底。
“所以,我也不想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脑袋贴在了他胸前。
“我怕你反悔。”她闷声道。
君烨轻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我说过,我从来都是求之不得。”他道。
两道红衣身影相拥在古树之下,红衣灼灼,鲜艳如火。
不远处,云野走了上来,四处打量着。
“大人,您没事儿来这寺里做什么?咱们既不拜佛也不吃斋,这里怪无趣的。”云野道。
空相臣仍旧一身银白衣裳,衣服却是半旧的。
无他原因,只因为最后一件新衣被旁人划了道长长的口子,眼下想穿也穿不了了。
空相臣并未开口,不紧不慢走上了石阶。
他不拜佛,可佛……或许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呦,今儿还真是个好日子,瞧着还是熟人呢。这慕少主和君家新帝怎么一起来了这儿?”
云野有些兴奋道。
空相臣脚步一顿,刚好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携手进了寺门。
云野又添了一句,“这两人都穿了一身的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寺里拜堂成亲呢。”
空相臣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身上穿着的红衣,还真是……像极了一对即将成婚的男女。
习惯性的,空相臣压着手上的戒指,眸色幽深。
她还真是喜欢他,竟然来这寺里求姻缘。
空相臣继续走上石阶,神色自若。
“去一趟清元门,找这位慕小少主。”
“大人尽管吩咐。”
“让她……还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