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可拿到了所有士绅名单,可大部分士绅都拒不交税,而且反对情绪非常严重,这些人用尽各种手段来抵抗新政,总之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最后搬出孔家。
朝廷不是要向士绅征税吗?
他孔家是山东最大的士绅,为何不问他们要,他们不交税那我们也不交。
韩宜可明白,新政若想推行下去,必然要先拿下孔家,可孔家历经几千年风雨,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受到历朝历代的礼遇和天下读书人的尊重,哪是说动就能动的。
但不管怎么样,韩宜可都要亲自前往曲阜,见见孔家人,如果他们能带头推行新政,那必然事半功倍,为天下士绅做出表率。
曲阜县是孔子的老家,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孔子无疑是一位伟大的圣人。
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理念,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思想从此确立了封建时代的统治思想,但汉武帝、汉宣帝依然实行汉朝传统的“王霸杂用”之道。
汉唐之时也受到了推崇,宋朝开始将孔子后裔确定为衍圣公。
女真人、蒙古人先后入主中原,他们作为异族,想要立足中原,就立刻开始拉拢孔家,对孔氏族人大加封赏,加官进爵。衍圣公获得荣华富贵后也投桃报李,忠心耿耿为他们摇旗呐喊,成了金元政权最坚定的支持者。
元末乱世,红巾军揭竿而起,韩林儿,刘福通建立龙凤政权,推翻暴元,分兵三路挥师北伐,东路军统帅毛贵一举收复山东。
衍圣公孔克坚,孔希学父子带领族人组织团练,抵抗山东义军,失败后逃往元大都。
毛贵有着深远的战略和眼光,是红巾军将领中少有的文武全才,他占领山东后并没有大肆抢掠,而是开始大兴屯田,并收取十税二的赋税。
稳定后方后,毛贵继续北伐,大显神威,一路势如破竹,攻占了蓟州,直逼元大都。
元顺帝和元朝的臣子都怕了,已经有了迁都关中的打算,而从山东逃到大都的衍圣公孔克坚却劝说元顺帝,天子当与社稷宗庙共存亡,不可轻弃,毛贵孤军深入,立足不稳,应该派兵杀贼,收复山东。
元顺帝听信了孔克坚的建议,不久毛贵被元军击败,退守济南,后来毛贵被年初投奔山东的赵均用杀害,东路北伐军陷入混乱,毛贵部下续继祖从辽阳回师杀赵均用,随后又和赵均用的部下相互仇杀,最终山东义军全军覆没。
元朝收复山东,孔克坚功不可没,升任礼部尚书,国子监祭酒。
韩宜可也是元末的读书人,但他拒不出仕,他虽是孔子门下的读书人,但他打心里看不起孔家的所作所为。
几日后,韩宜可来到曲阜县,得知这位巡抚大人要来,曲阜当地官员早早就在县里等候迎接。
“吁!”
马车来到曲阜县,韩宜可身穿那身皇帝赐给他的朱红官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远远望去,一群官吏立马快步迎了过来,同样身穿红色官服的官员拱手行礼道:“下官曲阜县县令孔希章见过巡抚大人!”
“孔县令免礼!”
孔家不仅世袭衍圣公,而且还族内推县令,也就是说曲阜县令一职,不是由朝廷任命,而是由孔家内部推选,别的地方县令都是七品,孔家的曲阜县令却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所以才能穿正三品以上的朱红官服,这都是历朝历代赐给孔家的殊荣。
“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在县衙早已备好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孔希章言语之间虽然很客气,但整个人却极为孤傲,刚才行礼之时连头都没有低下,而是随意拱拱手罢了,这分明就没把韩宜可这个正二品的巡抚放在眼里。
“吃饭就不必了,本官来到曲阜是为公办!”
韩宜可正色道:“既然孔县令是孔家人,那就带路,本官要见衍圣公!”
孔希章说道:“韩大人不辞辛劳前来曲阜视察,下官作为地方官岂能怠慢,圣人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可乎,朋友来了我们都要好酒好肉招待,更何况是巡抚大人,这也是我们齐鲁之地的风俗,也是待客之道,还请韩大人莫要辜负曲阜官民的一片心意!”
韩宜可是最厌烦请客吃饭这一套,皇帝亲自宴请,好说歹说下才吃了一碗米饭,一盘豆芽,他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一个小小的县令他更不想搭理,饭可以不吃,但新政之事还是要办,他摸了摸袖子里还剩下两个硬馒头,说道:“去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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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吴家老母被巡检何添用力一推,当场横死在家中,石磨上撞出一片血迹,吴家兄弟抱着老母亲的尸体拼命呼喊。
“娘!”
吴母本就上了年纪,如今早已没了半分气息,吴大双眼通红,指着何添吼道:“狗官,你害死我母亲!”
何添大惊失色,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可杀人却是事实,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何大人也害怕了。
“吴大,是你母亲阻碍收税,与本官无关,本官不过是依法办事而已!”
何添有些心虚,他主动说道:“本官可怜你丧母之痛,剩下的三成赋税就免了!”
说罢,大手一挥,身后的衙役将两袋粮食立马扔回了吴家。
吴大悲痛的大喊道:“狗官,你杀了人,我要你偿命!”
“怎么?”
何添冷着脸问道:“你还想去衙门告本官啊?”
“呵呵,别怪本官没有告诉你,民告官属于以下犯上,按大明律,先打五十大板!”
何添只是个不入流,没有品级的小小巡检,平常在百姓面前耍耍威风也就罢了,说到底压根就不是官,充其量算是吏,但吴家兄弟一介平民,哪里懂什么大明律。
吴大抱着老母亲的尸体,鲜红的血迹沾满双手,悲痛之余,心中燃起一股怒火。
何添回头冷声道:“民不与官斗,本官奉劝你不要闹事,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说罢,立马走出吴家,准备坐上拉粮的马车离开。
吴大放下母亲,对着弟弟说道:“老二,你把母亲好生安葬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哥,你要作甚?”
吴二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吴大并没有回答,立马冲出院外,趁何添没注意,将其从马车上扯了下来,勒住其脖子,拖进吴家。
“狗官,我要你给我母亲偿命!”
何添被勒的满脸红胀,用尽力气喊道:“刁民造反,,,还不快拿下!”
衙役们反应过来,立马持刀围了上来,眼看衙役来势汹汹,吴二立马冲进屋内,想寻件趁手的家伙阻挡这些衙役,突然,他在父亲牌位处看到一件好东西。
何添身为巡检竟然被一个平头百姓挟持,顿时感觉颜面无存,大喊道:“他勒不死老子,上,擒拿反民!”
衙役们拿着刀子一拥而上,就在此时,吴二从屋里冲了出来:“住手!”
只见他将一本黄皮册子双手举过头顶,大吼道:“洪武爷御制大诰在此,谁敢阻拦,抄家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