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门之后,钱谦益正笑呵呵的看着她,她也只得报以微笑。
“如是,钱某叨扰了。”
“牧斋先生哪里的话,先生能来这里,是如是的福分,请坐吧。
青儿,上茶。”
两人落座以后,钱谦益便拿出自己的新词作来,递给柳如是,而他自己也拿起桌上散落的诗词,嘴上不住的夸赞。
柳如是只是出于尊敬的看了看,随口敷衍了两句后,便将钱谦益的词作放在了一边。
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诗词谈论了半刻钟后,她终于问道:
“牧斋先生之前所言,那张世康乃是祸国殃民的国贼。
但如是近来所闻,似乎与牧斋先生所言不符,请先生来,是想请教先生,解惑一二。”
她的表情平静,声音极为动听,钱谦益先是一怔,继而有些错愕的道:
“如是,你喊我受之便可,如此先生先生的,总觉得有些生分了。
指教不敢,如是你有何疑问,但问便是。”
牧斋是钱谦益给自己取的号,加上先生二字虽更觉受尊敬,但因为那是对长辈的敬称。
钱谦益并不想成为面前女子的长辈。
“如是听闻,张世康正在北方丈量土地,意欲将天下土地收归国有,重新分配给受苦的百姓。
如是以为,张世康处理此事虽然粗暴,对天下士绅、士林多有不公。
然倘若此人真是实心为民,称之为国贼,或是不妥。
牧斋先生以为呢?”柳如是提问道。
钱谦益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但他很快意识到失态,脸色缓和了一下回道:
“士绅之家资,也是通过辛勤耕耘所得,这与平民百姓的家业并无不同。
朝廷倘若劫掠于平民,你会觉得朝廷荒唐,可朝廷如今劫掠于士绅,难道就不能称之为无道吗?
税制改制,便是那国贼加征于民,民生本就疾苦,方有如今之乱。
钱某与张尚书、魏国公所谋者,清君侧,除此国贼,拨乱反正而已。”
钱谦益说的义正言辞,使得柳如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暂时没想明白。
钱谦益见柳如是不言,以为自己说服了她,便有些得意。
“钱某不知如是姑娘从何处听来的胡言,但谣言止于智者,如是姑娘当有自己的判断。”
“可是天下之所以流寇四起,皆是因为百姓无地可耕,他们没有了活路,才会选择造反。
小女子知道,牧斋先生家里便有良田数十万亩。
南京的诸位大儒、士绅家中,更是少则数万亩,多则数十万亩,而且仍旧在不断的增加。
牧斋先生与士绅掌控的土地更多,百姓的耕地就更少了,如此之下,流离失所的百姓就更多了。
这难道不是很矛盾吗?
百姓无地可耕,是以才群起反之,如今那张世康舍士绅而救百姓。
天下士绅几何?可天下百姓又几何?
这也可以称之为无道吗?”
柳如是发起了一连串灵魂般的质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