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你觉得接她们母子回来比较好?”
贞儿点头,不解道:“皇上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朱见深幽幽叹了口气,道:“立太子。”
“可太子早晚要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贞儿笑道,“再说,皇上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嘛?”
“喜欢归喜欢,只是……”
“因为他母亲的出身?”
“嗯,有一点。”朱见深点头,“也有从小没培养的缺憾。”
贞儿却是不以为然,“臣妾说句犯忌讳的话,自宣宗皇帝以后,哪个是嫡出?”
朱见深:“……”
他也是庶出。
贞儿又道:“他满打满算也才六岁,完全来得及培养,至于出身……臣妾反而觉得由他做储君,对大明好处更大。”
“这话怎么说?”朱见深坐起身,“你可知道,他母亲不是汉人?”
贞儿点点头,笑道:“皇上你着相了,且不说自古都是以父系为血脉传承,他母亲虽不是汉人,却从始至终都是大明的人;
便是在大明之前……咳咳,人家一直生活在大明土地,根本算不上外族;
还有,皇上你正在逐步落实改土归流,从根本上解决土司问题,若有这个跟土司有关系的太子……是不是更能彰显‘一家亲’呢?”
贞儿自顾自道,“反正臣妾是觉得,若他担任后继之君,能极大程度上延续、并稳定,皇上改土归流的国策。”
末了,她又补了句:“臣妾妇人之言,也就一说,如何安排皇上自己决定。”
朱见深噗嗤一声笑:“可你都说一大堆影响朕决定的话了。”
“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算了吧。”朱见深苦笑,“朕让你把话说完,是因为朕也有此类想法……”
顿了下,沉吟道:“李青那厮快回来了,且听听他的看法吧。”
贞儿惊诧道:“他要回来了?”
“嗯,开春就来信了,说是忙完收尾事宜就回来,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朱见深惋惜道,“只可惜,这次回来他就彻底下野了。”
贞儿试探着说:“皇上是君他是臣,你就不让他走,他还能翻天不成?”
朱见深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道:“你当他是那些臣子啊,这厮无欲无求,就是给他封王,也不见得就能留住他。”
缓了口气,朱见深继续说:“再说他也不容易,朕现在已实质掌权,他留下来的意义并不大,就给他个安享晚年的机会吧。”
贞儿见他拿定主意,便不再劝说,其实她也不太喜欢李青,不过是为了小祖宗着想而已。
“皇上要不要去趟安乐堂?”
经她这一说,朱见深这才想起,自己都快俩月没去过了,现在也不忙了,却是应该去看看。
“嗯,走吧。”
“现在?”贞儿看了看外面毒辣的太阳,不太情愿离开‘空调房’,“要不,等明儿下了早朝……”
“那明儿朕再带你去。”
贞儿忙道:“别,臣妾也去。”
…
安乐堂,后院。
门是半开着的,小孩正在背书,太监核对。
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加上长时间的相处,李姑娘渐渐消除了对奴婢们的戒备,不再整日锁门。
朱见深的那句口头禅:“小纪开门,是朕!”也没再派上用场。
两口子进来时,小孩正朗声背诵,由于是背对着他们,并未察觉异常。
倒是两个内书堂太监看到了,不过,他们还未行礼,就被朱见深以严厉眼神制止。
朱见深不舍打断,就站在门口听着,听着那朗朗上口的千字文,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突然觉得,这个儿子似乎比自己预估的要好不少……
一刻钟后,小孩背诵完毕,两个内书堂太监,忙下跪行礼:“奴婢参见吾皇万岁,见过贵妃娘娘。”
“平身!”朱见深脸上带笑,缓步上前。
小孩转过身,却是一揖,“爹爹,姨娘。”
其实,他现在已经知道皇帝是什么了,也知晓了自己身份,奈何,娘亲不准他叫父皇。
他不明白为何,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却依然选择听娘亲话。
这时,听到动静的李姑娘也走了出来,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免礼。”朱见深笑呵呵地走上前,拉起儿子的手,“走,咱们进屋说。”
贞儿看着这一幕,忽的自怜自伤起来,这一家人……多般配啊,她反倒像是个外人。
唉…要是自己孩子还活着,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