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异伏在老爹肩头,大雨倾盆而下。
李归无奈摇头,又一件衣服要报废了。
大雁塔内部空间狭小,中间有一条异常陡峭的木梯可以通上一层。
等刘异哭够了,李归带着他一层一层攀爬,直接上到顶层。
大雁塔每层都没观景台,只有四个大拱门。
今日刮北风,李归打开了顶层北面的大拱门。
李归拉着刘异的手,与他一起坐在大拱门边上。
此处离地高度相当于现代二十八楼的天台。
掉下去就可以少走几十年弯路,直接投胎了。
幸而父子俩都不恐高,他们各自将两只小腿垂到塔外,舒展地晃悠着。
李归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一个大牛角,递给刘异。
刘异接过牛角,打开塞子,扑鼻而出一股浓烈的酒香气。
“这是什么酒?”
“吐蕃人叫‘羌’,陇右汉人叫青稞酒。当年文成公主和亲吐蕃时,带了酿酒技术和工匠过去,工匠用当地一种叫青稞的粮食酿造的酒。吐蕃人过节、结婚、生孩子、迎送亲友都会喝这种青稞酒。”
刘异仰头尝了一口,味道甘烈浓郁,估计比唐酒度数高。
他又饮了一大口,将牛角还给老爹。
他们坐在大唐最高建筑之上,在夜幕中鸟瞰整个长安城。
黑黝黝的大地宛若一张巨毯,上面星星点点闪烁着亮光,那就是人世间烟火的颜色。
爷俩你一口,我一口,交替喝着青稞酒。
塔顶的大风吹得长发飞扬,吹得衣缺袍裾烈烈作响,却也吹出人心中万丈豪情。
“阿耶,我想大喊。”
“喊出来。”
李归认为只有在这种俯视众生的地方,才能激发出儿子内心的上进。
“啊~~~”
刘异先来一个10拍E6的嘶吼。
吼完后他迎风大喊:
“我要炸了老李家祖坟~~~”
嘎嘎嘎~
李归:“……”
啪~
“哎呦~~疼~~”
嘭嘭嘭~
刘异被李归摁在地上,用拳头和鞋底子狠狠表达了一下关怀。
拳拳爱子之心,拳拳到肉。
整个大雁塔上空都回荡着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刘异迎风流下扁担宽的面条泪。
呜呜呜~
突然感觉失恋也不那么难受了。
至少没有挨揍难受。
家人果然可以疗伤,他感觉自己被致郁了。
等到爷俩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聊天,天上星星已经灿烂老半天了。
刘异将自己被女朋友甩的消息告诉了老爹。
“我跟郑宸分了,你很高兴吧?”刘异问。
李归身为世袭罔替的造反之家二代目,语重心长地劝道:
“郑宸既然想做大唐皇后,你若真心喜欢她,大可把当今皇帝的白事提前办了,自己取而代之,再立郑宸为后。”
刘异不可置信地侧脸望向老爹。
脑回路太清奇了!
有人说哭错坟不怕,只要改个墓碑就成了。
老爹更狠,竟然诱导埋下边的人给自己改碑。
他语气酸涩地否定了李归的提议。
“没必要,我即便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盲目,我有自己的骄傲,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不行,但要值得。”
结有道之友,断无情之人。
为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女人做舔狗,何必呢?
李归叹了口气,骂了句“臭小子”,顺便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
语气中既有身为父亲的欣慰,又有点遗憾。
父子俩继续喝酒。
刘异突然疑惑:
“老头,你怎么突然跑长安来看我了?”
“还有二十天你就成年了,阿耶答应要为你行冠的。”
刘异恍然想起,自己生日快到了。
他是七月二十三的生辰。
时间过得好快啊,自己马上就二十岁了。
四年前他十六岁生辰那天老头送给他一份大礼——丧父。
今年生辰他决定还老头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