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若仇士良被定罪谋逆,要株连家人吗?即便他有检举之功,也要被追究罪责。”
“仇从广知道,仇从广是带着坐监的行头来京兆府的。”
李瀍诧异,随后脸上露出玩味笑意,这个人有点意思。
“仇从广现在人在哪里?”
“搜到仇士良私藏兵甲的证据后,臣不敢放仇从广离开,已经将他收押在京兆府监牢。臣请示陛下,是否要将仇士良其他子女一同缉捕?”
“不急,先把仇从广押来,朕要亲自问问他。”
“遵旨。”
高元裕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露出轻松笑意。
李瀍在傍晚时才见到仇从广。
仇从广手脚佩戴镣铐,穿一身灰色囚服,在大殿正中屈膝跪倒,恭谨叩头。
“罪奴仇从广拜见陛下。”
李瀍坐在书桌后打量这个让仇士良死后也不得安宁的宦官。
仇从广不到四十的年纪,模样长得挺周正。
“你的案子朕已经听说了。”
“奴婢汗颜。”
“你本来私自销毁那些兵器,不仅可保全你义父的名声,你自己还不会受到牵连。没想到仇士良辛苦抚育你一场,你却忘恩负义揭发他私藏兵器,你知道此举会给死去的仇士良和你们几个义子带了什么后果吗?”
“奴婢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朕刚刚下旨削去仇士良的官爵,籍没家产,绞杀除你之外的四名义子女,至于你因主动揭发之举,可免死刑,只流放三千里。”
仇从广拱手道:
“请陛下赐奴婢与其他兄弟一同赴死。”
“哦,这是为何?”
仇从广语气哀伤回道:
“自古忠孝难两全,但忠排孝之先,如今朝廷得知真相,奴婢算是为陛下尽了忠,我愿承担与其他兄弟一样的牵连之罪,算是对义父尽孝,奴婢是个蠢人,只能想到这个忠孝两全的笨法子。”
“忠排孝之先?蠢人?”李瀍轻笑。
他不仅喜欢愚忠的人,还喜欢启用最不可能的人。
就像他在西门季玄和王元宥之间,最终选择吐突士晔出任护军中尉。
给最没希望的人希望,那个人才会对你感激涕零,彻底忠诚。
李瀍声音坚定道:
“朕突然决定赦免你们几名义子的罪责。”
仇从广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他呆愣两秒后梆梆磕头。
“奴婢万死难报陛下恩德,只希望来生为陛下做牛做马、做足下石、做上马凳。”
李瀍笑问:“朕若能得道飞升,岂还有下辈子?”
仇从广一脸迷茫。
李瀍又道:“条条大路通牛马,你何必等到下辈子报答?还是从这辈子开始吧,以后你就留在朕身边伺候,继续当你的内给事。”
仇从广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再次梆梆磕头谢恩。
他头磕到地上时,脸上浮现出松口气的表情。
那小子算的可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