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子时,夹在角宫和徵宫之间的医馆仍旧灯火通明。
檐下挂着的黄铜四角风灯投下暖黄的光,对面浅池边,某位老大夫特意让人留着图个野趣的那蓬芦苇已是枯尽了,在寒风里抖抖索索,显出几分萧瑟之感。
上百名侍卫封锁了医馆外围,不少玉阶侍卫则隐藏起来,监控着医馆的各处死角和每一个进出的人。
医馆内,十二间伤病房头一回全部派上了用场:
宫远徵和章雪鸣情况特殊,共用一间房。
与之相邻的左右两间房被空出来,做大夫们的临时会诊室。
而宫子羽和金繁一间,四个羽宫侍卫一间,占了左侧的两间房。
七个待选新娘则是每人一间,占据了右侧的七间房。
大夫带着学徒对着各自书写的内容不变的脉案,在临时会诊室愁眉苦脸。
来来去去的侍女们紧绷着脸,没有谁的情绪能稍微轻松一点。
章雪鸣全然不知她那带着点泄愤意味的“见面礼”,给宫门扇出了多大的风暴,又将在宫门内掀起多大的波澜。
她安静地躺在置于房间中央的病床上,身旁是同样安静的宫远徵。
离床头不远的地方,一把红棕色酸枝木高背大椅稳稳地靠墙放着,上面四平八稳地坐着角宫内务管事金嬷嬷。
金嬷嬷目光沉沉地盯着两张拼在一起的病床中间那两只紧紧相握且十指相扣的手,眼睛半天才眨动一下。
眉清目秀的角宫下任内务管事最有希望候选人青栀,眼观鼻,鼻观心,垂手立在一处角落里,时不时偷瞄一眼病床上那对并肩躺在一处的美貌小年轻,心里控制不住地尖叫:宫主你快回来,你再不回来,你辛苦求回来的未来角宫夫人就要变成徵宫夫人啦!
她真的不是在杞人忧天。
回忆一下之前角宫的人抬着暖轿跟着女客院落的人,在路边捡到章雪鸣和宫远徵时的情形:
绝色少女身上裹着美貌少年的厚披风,美貌少年腰间挂着绝色少女的红盖头,怎么看都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儿!
要不是有镇场大佬金嬷嬷虎视眈眈,很难说医馆那帮大夫时不时就跑来这间病房转一圈,是找出病因的心思多一点,还是看热闹的心思更多一些。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金嬷嬷和青栀守着,章雪鸣才会稍微放下心来,放开对那融合了明玉功与毒经的改良版扬州慢心法运转速度的控制,通过与宫远徵贴合的掌心,试探着将内力一点点注入他的经脉。
没办法,她馋啊。
既然看出来了宫远徵这傻小子以身试毒不止一两回,体内余毒累积的不少,章雪鸣怎么可能不心动?
在章雪鸣的设想中,她临阵开发出的那种药液,在与宫远徵放出的毒烟反应后,将会生成一种补药。
一种能让用药者充分体会研发者的善意和恶趣味的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