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下师弟,老洋人。”
见西古问起,鹧鸪哨轻声回应道。
“老洋人……”
“他这个年纪,能有这份身手,可知达那你这一门不简单啊。”
西古一辈子从未出过遮龙山。
更别说腾越、滇西,甚至滇黔、川府以及北上南下。
虽然守了一辈子与阿公的誓言。
但他对汉人习俗、风土了解并不多。
全部的见识,都是从先辈传承的草图、结绳以及口口相传中得来。
能看穿一行人身份来历。
还是因为那些伙计身上沾染的死气。
至于摸金、发丘、搬山、卸岭,几乎一无所知。
但在他看来,既是以师弟称呼,必然是出自同一门派。
“秋达言重了,他也就箭术稍有成就,又哪里比得上乌洛兄弟。”
鹧鸪哨连连摆手。
只是……
嘴上虽然这么说。
但此刻,他看向远处那道年轻身影的目光里却是难掩惊喜。
这小子终于有点男人样了。
不再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
也能挑得起重担。
轰——
在他微微失神中。
空地外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海啸般的山呼声不断响起。
即便是狩猎队那些年轻人都是如此。
佤寨向来崇尚强者。
老洋人的箭术,已经完完全全折服了他们。
而这些人中,最为激动的不是卸岭群盗,也不是昆仑、袁洪与花灵,而是乌洛。
此刻的他,一脸惊喜的走向老洋人。
丝毫不吝啬于惊叹和震撼。
本以为自己箭术已经足够强大。
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
对他而言,能够在有生之年见识到这等箭术,等于在前路给自己点燃了一盏灯。
“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老洋人兄弟,你这箭术到底怎么练的?”
“放在遮龙山十九寨,绝对是第一。”
乌洛提着弓凑到跟前。
兴致冲冲的围着他。
老洋人性格木讷,被他吹得老脸一红,连连摆手。
“哪有,就是瞎练。”
两人年纪相近,又都是练弓之辈。
虽然说着是自己瞎练。
但对他询问,练箭时遇到的难题疑惑,却是来者不拒,事无巨细,一一解答。
乌洛听得眼神通透。
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见此情形,周围那些年轻人哪敢错过,全都围了过去,卸岭群盗也是如此。
一帮年轻人围在一起。
就算言语不通。
但却丝毫挡不住对武道修行的热情。
“这帮小子……”
“寨子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见状,西古忍不住摇头一笑。
却没有上前打扰。
他何尝不清楚。
这么好的机会有多难得。
寨子不与外界相通,终究只是闭门造车,加上他们这些人已经老了,以后寨子还得乌洛他们那些年轻人撑起。
听到这句感慨。
陈玉楼也是淡淡一笑。
从虫谷返回时,他还有些惴惴不安,想着那些金银明器如何解释。
没想到,来到寨子后却是这番景象。
虽然遮龙山这些山民,被外界视为土人,提及时言语中也颇多不屑和轻蔑。
但比起他们城府深厚、心狠手辣。
陈玉楼更愿意与马鹿寨这些山民打交道。
淳朴、敦厚、热情。
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算计。
不说别的,单凭一句誓言,就在这片蛮荒之地镇守国门一千多年。
穷尽世间恐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
还有。
那些金玉明器。
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起了贪婪之心。
要知道,一块金银,就足以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自始至终西古和托格,还有乌洛他们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来,两位,一路辛苦,我们两个老头子陪你们喝一口?”
西古收回目光。
朝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状,陈玉楼也不客套,坦然的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相隔几十岁,就如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随意找了张桌子,就着寨子里酿出的浊酒,畅饮闲聊。
中间的空地。
虽然将众人分开。
但却丝毫不影响气氛。
只不过一边安静,另一头却是喧闹。
转眼间。
三天一晃而过。
卸岭众人似乎彻底融入了佤寨生活。
每天不是进山狩猎,就是在寨子里交手切磋。
至于陈玉楼几人,却不敢过于放肆,早晚各一次的吐纳修行,已然刻进了骨子里。
趁着这几天空闲。
他也算是小小闭了个关。
一个是熔炼真身,另一个也将炉火境彻底稳固。
在他修行期间。
或许是骤起骤伏。
经历过诡秘难测的献王墓。
之前一直无法破门的红姑娘和老洋人,相继等来了契机,几乎是前后脚突破,总算踏入了炼气关。
不过。
在两人之前。
袁洪却是先行一步,不声不响突破。
因为那三具山魈遗骨,它一身尸气彻底拔除不说,更是完成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虽然还是猿类猴属。
但血脉却是有了质的提升。
天生灵物,不过是妖猿最为基础的存在,山魈不同,山鬼通神。
从山魈的血脉中,它‘看’到了许多以往不敢想象的情形。
搬山而行、踏水分浪、捉星拿月。
甚至于只存在于上古时代的异种、遗种。
那些画面,让它震怖骇然的同时,又无比向往。
只是,走到今日这一步,都要历经千山。
袁洪明白,想要更进一步,需要厚积薄发另待机缘。
一大早。
陈玉楼住的木楼大门,被他缓缓推开。
虽然在闭关,但他却时时记着与西古的约定。
站在木廊上才片刻不到,寂静的寨子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抬头望去。
不是乌洛还会是谁?
只见他行色匆匆,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衫全都被露水打湿浸透,满脸疲惫,一看就是整宿未眠,横穿山林才赶了回来。
不过。
倦容却是难掩激动。
“陈兄弟这么早?”
经过木楼边时,看到门外的他,乌洛停下脚步道。
“看乌洛兄弟这么高兴,是虫谷毒瘴散了?”
陈玉楼笑了笑。
乌洛一下惊住,满脸惊奇。
“陈兄弟真是料事如神,雾毒确实散了。”
说到这,他脸上又忍不住生出几分焦急。
“但这消息瞒不住,我回来的时候勐腊寨那帮崽子已经在周围晃荡。”
“得赶紧通知两位秋达,尽早入谷,不然被他们抢了先,怕是要出事。”
陈玉楼点点头。
时间与他推算的相差无多。
“好,乌洛兄弟尽管去。”
“我也去叫人,与你们一起,同行入谷。”